明天就喝庆功酒
我在那个火车货场站外面的执勤位置呆了与世隔绝的一个星期。很多地方的解放军都有各种行动,这里的解放军一点动静都没有。终于有人来通知我们返回天安门广场。这一个星期,我们四个就没有离开过执勤点,相处一起才知道其中一个家伙是北京的高中生;这一个星期,我们也没有洗澡,更没有衣服可以换;这一个星期,我们处于战斗警戒状态。很多年以后,我遇到一个当年参加自卫反击战的13军尖刀部队的军人,他说自从枪声一响,整整5天5夜都在射击、冲锋、躲闪,神经高度紧张,精力从来没有如此充沛过——我听了以后才明白真正的战争状态。
我回到天安门广场,心里凉了一大半,学生已经少了很多,也缺乏当时的革命热情。高自联敢死队的头目又换了,让我们原地待命。不断有好消息传来,类似中央对天安门广场的学生没辙,类似北京的王牌军也支持咱们(在官方的《钢铁的部队-陆军第三十八集团军军史》中,只有简短的10余字描述:“。。。。。。原军长徐勤先违抗军令,拒不执行戒严任务。。。。。。”。)等等。
外围阻拦解放军进入天安门广场成为重点,不断传来成功阻拦的消息,天安门广场暂时平静下来。我们感觉胜利越来越近,明天随时可以喝庆功酒。那个畅饮庆功酒的明天一直没有出现,学生、解放军、市民、工人、武警、政府都耗着,我也在天安门广场耗着。一天,我正在天安门广场整理横幅,看见一个国字脸,穿着深色中山装,拿着手提小包,神色非常干练地与附近学生不断交流,后来走向我。国字脸问我负责什么?从哪个大学过来?一再强调政府已经着手处理学生关心的问题,特别提醒中央准备清场天安门广场,让我赶紧离开天安门广场。革命!起义!造反!这类大事件惊天动地发生的时候,参与者根本不需要讲任何逻辑性,需要的是口号,我也用生硬的口号回答国字脸:我们要竭尽全力把腐败透顶的那些家伙推翻下去,建立一个理想社会,才对得起一腔热血。国字脸避开我的口号,继续以各种方式劝我:中央要求各个大学立即复课,学生不回去就会拉下功课。正在这个时候,高自联一个头目巡视过来,要求国字脸出示证件,表明这里不欢迎密探。国字脸只好灰溜溜离开天安门广场。
现在看来,当时政府还是想尽办法让学生主动离开天安门广场。
国字脸的一番话,提醒了自己,现在天安门广场越来越冷清,事情越来越少,如果学校准备复课,我应该回校看看。我十分的不愿意,难舍难分地离开了心心念念的天安门广场,于5月底返回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