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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的冬天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18-09-17
第七章 廓尔喀弯刀
  高原的太阳总是不守时的,直到上午十点,东方第一缕阳光才斜斜地照到了山洞洞口,这时已经是司马剑在矮树林后面警戒了。设计前卫的伪装服外面,又被精心地加上树枝和枯草,就是站在他身边也不一定能够发现。而在他对面,不论是结冰的河床还是陡峭的河岸,都没有一丝的生气,没有人,没有动物,没能绿色,甚至连带点儿生命气息的空气,似乎都没有。唯一使司马剑有点紧张而不至于睡着的,就是刚刚天上过去的第三拨美军直升机。
  而在狭小的山洞里面,甘清泉和嬴涛刚刚睡了两个小时,虽然塞利亚早已经睡去,阿克孜勒却不敢有丝毫马虎,直到天都亮了,他才实在撑不住,在李准旁边睡着了。在甘清泉的一再谦让之下,嬴涛睡在了靠近洞口的地方,刚刚能睡下一个人,而再往外就没法再躺下一个人了,甘清泉就背靠着石壁,盖着一条毛毯坐在地上睡觉了。刘沧海一醒来就看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推了推曹雨轩,曹雨轩却没有动,他想再推,曹雨轩却说话了:“推什么推呀?让他睡一会。”刘沧海一翻身趴到曹雨轩身上,看清了曹雨轩确实大睁着眼睛,才又翻回了自己铺位。手就不自觉地在头边上摸索,铡把水壶抓到手里,却发现不对劲,正想摇一摇,曹雨轩头都不抬地说:“别摸了,让甘队长没收了。”
  “是你小子告的密?”
  “胡说什么?他们俩回来,我给他们喝一口,嬴队长就喝了一口,甘队长接过去,让嬴队长再多喝点,嬴队长不喝了,甘队长就一口气把酒全喝了,不过你小子别伤心,还有一瓶他没有喝,不过已经在他腰里别着了。”
  曹雨轩说到这里,幸灾乐祸地看着气恼的刘沧海,刘沧海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给我记着,等到回了国,我就到你家去,有多少酒我都给你喝干了。”曹雨轩怪笑着说:“那你可要备好量,回去以后,你可至少要有两场子酒要喝的。”刘沧海一听有点迷糊:“什么两场酒?”曹雨轩就等着他问这话,立马接上:“一场是如月和我的,一场是甘队长和……东方……对了,你应该叫东方嫂子,他们的酒,肯定比我的好。到时候美人美酒,天妒姻缘,让你们这此找不着老婆的,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谗死你们!”
  刘沧海一把掐住曹雨轩的喉咙,曹雨轩忙说:“轻点……”这时,甘清泉眼皮都没有抬,却已经说话了:“你们俩个,是不是生下来就不安分?要不要我把嬴队长也叫起来?”两人立即安静了。刘沧海依然怒目而视,曹雨轩却偷着乐。甘清泉又小声问:“曹雨轩,你那句‘灞陵桥上柳,渭城离别酒,都是千古伤心事,愁肠断,月如钩。’是你写的?”
  曹雨轩说;“是,我知道你迟早有这一问。”甘清泉说:“你知道……”“是啊,在灞桥,我还给你敬了礼,不过你当时只顾看着……那个谁,没有在意我和如月。”停了一下,曹雨轩又试探着问,“甘队长,能和我们讲一讲吗?”
  甘清泉没有说话,仿佛是睡着了。曹雨轩等了一会儿,看没有动静,悻悻然翻身又躺下了。而刘沧海却在这时凑到曹雨轩耳朵边悄悄地说:“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长漂亮了吗?”曹雨轩惊奇地反问:“你没有见过她?”“见过,不过是小时候,那时她也就那么回事。现在怎么样?”曹雨轩听了这话,顿时得意起来,说:“那你就后悔去吧!这世上美女不少,不过没有见过她,那才是男人的悲哀。反正我见了,那真是,怎么说呢?她就不象是这个世上应该有的,要有只能在天上找去那种感觉……”刘沧海插话说:“是不是那种让你一心就想把如月妹妹甩了给我的那种感觉?……嘿嘿,得了,开个玩笑,瞧你那眼睛,能吃了我一样,行了,说说那是什么时候?”曹雨轩恨恨地瞪了半天才说:“三年前,夏天,七月,我还在空降兵的时候。”
  “三年前的七月份,”刘沧海一听有点疑惑,“不对呀?三年年我和甘哥都在天狼突击队二连,他是连长,我刚当的排长。”曹雨轩看他这样,问:“匈奴,匈奴?后来怎么了。”旁边的李准突然插话说:“你小子还是他兄弟呢!不许胡说八道!”刘沧海这才发现李准早就醒了,说:“你个李不准,偷听半天了是不?谁胡说八道了,我告诉你们啊……”他抬头看看洞口的甘清泉,然后说:“那年他就被抽去美国交流去了,提前两天到达的长安,肯定又是利用军事考察团在长安机场起飞的机会,去和她约会了。”曹雨轩听到这里,禁不住一声长叹,说:“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浪漫,真浪漫,也就是甘队长才能干得出来。”而李准却注意到美国考察的话,问:“你说甘队长还到美国去过,我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曹雨轩这才想到这个问题,也想问一声,刘沧海却说:“不要问我,甘哥回来就给我带了一打火机,那把廓尔喀弯刀他是死活不给我。”
  李准一听赶紧问:“你说什么?廓尔喀弯刀?”
  也许是他们三个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知什么时候,嬴涛和甘清泉都已经醒了。赢涛听到李准问廓尔喀弯刀的事,再看看旁边的甘清泉已经睁开了眼睛,就问:“清泉,你那把刀编号是多少?”甘清泉一愣,“编号?”“对,”嬴涛神情专注地说:“廓尔喀弯刀其实应该叫库克利弯刀。库克利弯刀是许多神话的主角,这种刀一直是狗的后腿形状,刀背既厚且钝,但刀锋却象刮胡刀般的锐利。据说这种刀只要拨出来,就必须带血,在廓尔喀步兵一百五十年的征战之中,已经成为廓尔喀步兵的制式装备,每一把配备给廓尔喀步兵的廓尔喀弯刀都有编号,并且编号越是靠前,说明刀的主人当兵的历史越长。能被你收藏的刀,肯定是制式廓尔喀军刀,不会没有编号的。”
  甘清泉略一沉思,说:“不错,那把刀的确是有编号的,而且有一个非常有意义的编号:1962。”嬴涛听到1962,突然象是被蜜蜂叮了一下一样,他果断地说:“不对,廓尔喀军刀的编号不会有重的,你的那把肯定不是1962!”所有人都迷惑了,他们不明白,一个编号怎么能让嬴涛有这么大的反应。曹雨轩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1962年是廓尔喀步兵唯一一次全军覆没,所以就有人专门制作了编号1962的军刀,可以卖上价钱。”
  看到甘清泉要说话,刘沧海立即住了嘴。甘清泉说:“我刚刚还在纳闷,为什么嬴队长会对这把刀的编号这么敏感,现在我明白了,这把刀的真正主人就要出现了!如果我能够活着回去,一定会告诉那个美军上校,让他死了找刀的心,再打一把新的算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有些疑惑了。嬴涛则心领神会地对甘清泉露出了笑容。刘沧海沉不住气地想问,曹雨轩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却见甘清泉从腰后取出一只水壶,一仰头痛饮一口,才接着说:“我们去了美国,和美军特种部队进行了交流,他们有不少高科技的东西,但是作为军人的品质,我觉得并不比我们任何一支野战部队强。那个美军中校对我很客气,拉我到他家里去作客。在他家里,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一个尼泊尔人,说得更清楚点,就是廓尔喀人。在印度的廓尔喀步兵团里当过营长。而他的母亲则是美国人,在他父亲上战场前,让他的母亲去了美国,其实就是让他能够出生在美国,他就出生在美国,成了美国人,可是他的父亲却在那一场战争中阵亡了。
  她的母亲非常悲痛,多方打听他父亲的死亡情况。后来终于从中国放还的那个廓尔喀步枪营英国籍军官那里得知,他和父亲是被一名中国士兵,很年轻的一位士兵,用刺刀刺入胸口而毙命的。他父亲的那把编号1962的、从他祖上传下来的刀被中国军队缴获了,从此不知下落。后来他长大了,也许是父辈的骨血影响吧,他也当了兵,而且专门到英国的廓尔喀步兵团去学习过,他对我说:他的肤色象他母亲,但是他的性格是他父亲的遗传。他对我说,他父亲常常对他母亲说:与其懦弱地活着,不如就此死去。这就是廓尔喀步兵的宗旨和口号。
  他送给我的这把刀,并不是他父亲的刀,他找不到那把刀了。可是他却请了尼泊尔的铸刀高手,打了一把廓尔喀军刀,并且打上了一个编号:1962。他说,也许1962就是他父亲,也是整个廓尔喀步兵的宿命,在1962年,150年未尝一败的廓尔喀步兵,遇到了东方中国的一支并不是主力的军队,昆仑师,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第一次出现全营覆没而只有一名英籍军官生还的惨败。而他父亲作为营长,军刀的编号却恰恰就是1962!”
  甘清泉说到这里,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嬴涛,充满敬意地说:“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把真正的编号1962的刀,就在嬴队长手中。”
  所有的人,连同被他们的谈话弄醒了的塞利亚和阿克孜勒都震惊了,在洞外的司马剑也回过了头。羸涛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而他的脸上却闪动着骄傲的神采。他说:“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上级让我当队长,我挑了你们几个,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甘清泉,你是骠骑将军行动中最好的,虽然我知道因为将军的偏见,你没有当雪狼小队的队长,但是我知道你比我强。你,刘沧海,你的父亲和清泉他爸一样,都是昆仑师的老兵。李准的父亲,是昆仑师的老技师了,曹雨轩就不说了,他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我可知道,他爷爷就是当年我父亲的连长。”
  曹雨轩一听这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嬴涛说:“也许你爸爸没有告诉你,可是我爸却让我永远记住那个名字,那是他的老连长,也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九六二年,当时驻在青海的唯一一个野战师——昆仑师突然全师开拨,向着西方一直前进,战士们都不知道要去哪儿,直到车队走过大半路程,上级才一层层地开会,干部们一辆车一辆车动员,战士们才知道要和印度开战了。上级这样做是怕有人怯战,可是上级没有想到的是全师战士一听到是要打仗,转眼之间就全都变成了饥渴的老虎。印度人自以为是地调上来一个廓尔喀步兵营,守卫他们的主峰阵地,那是海拔六千多米的高山。
上级给了昆仑师长两个师,要他指挥着两个师,最后却根本没有用过两个师。任务下来了,昆仑师作为西线的主力军,昆仑师一团主攻,二团因为是五八年裁军后留下的‘架子团’,兵员不足,所以用作预备队。而三团则要翻越平均五千米的高山,穿插到敌后去切断印军前面三个旅和后面一个旅的联系。我父亲当时就在一团九连。战斗打响了,师属炮团只有一个连的一六零迫击炮能够拉到前线,打了四十八发炮弹就结束了那场战争中中国炮兵的全部使命。作为尖刀连的一团九连立即冲向了山顶。”
  说到这里,嬴涛扫视了一遍已经听得全神贯注的人们,说:“你们当然知道,廓尔喀步兵都是山地之国的人,他们对海拔天然免疫。可是昆仑师的官兵却大多是陕西人,来自平原的居多。许多人还没有到山顶就已经因为跑得太快而晕倒了。虽然四十八发炮弹打得都非常准,敌军工事大多被破坏,可是敌军毕竟是廓尔喀步兵,他们从山后的隐蔽处跑出来,用李·恩菲尔德式步枪在远距离上准确在狙杀我们的战士。而昆仑师虽然是在战前换上了五六式自动步枪和半自动,但是在远距离上却没有办法,直到冲到距敌军三百米内才能在火力上压制敌人。你们可以想想,那是怎样的惨烈!九连,这个当时全师最好的连队,攻了七次,没有攻下来,连长再次请求上级,让他亲自带队再攻一次,那是根本就不准备再活了!
  他们进攻了,和他们一起进攻的是师属喷火连。一道道火舌向着山顶推进,每一步都是踩着烈士的血前进的。当他们终于到达山顶的时候,廓尔喀步兵高举着廓尔喀弯刀迎了上来,在火焰喷射器的火舌中变成焦尸。而冲到跟前的,则领略到了五六式冲锋枪,也就是AK47的威力,而后,在经过一场激烈的,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的肉搏战之后,我爸跟着连长冲进了敌军营指挥部。我爸先冲进去的,可是一个敌人军官正举着手枪,他想开枪,枪却没有打响,他急忙换弹匣,那个敌军军官已经开枪了,就在这时,他的连长一把把他撞开了,连长当胸中了两枪,我爸急了,端着刺刀就向那个军官刺去,那军官却从背后拨出了一把刀……”
  嬴涛低下了头,他说不下去了。甘清泉却接着说了:“当那把刺刀刺进那个廓尔喀军官胸口时,那把廓尔喀弯刀也砍在了羸队长父亲的肩膀,如果他当时慢那么零点一秒,那把刀就会把他的整个左臂切下来,可是他终究快了那么一点,他活了下来,而那个廓尔喀营长,则被刺穿了胸膛,死了。而其他的人,除了那个英国军官,都疯了一样拨出了刀,可是那个中国士兵,却已经拨出了刺刀,不顾伤痛,又刺死了一个人,在敌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又压上了一个弹匣,在一阵狂扫之后,指挥部里就剩下了一个人,一个缩在角落里吓瘫了的唯一一个幸存者。”
  嬴涛默默地听着甘清泉讲完这一段,问:“你怎么知道?”甘清泉说:“就是那个幸存者,一名英国籍军官对那个美军中校说的。那中校对我说,他无数次地想象那一幕,他不敢相信在这世上,还有比他父亲更为勇敢的人。能够把廓尔喀步兵不论是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战胜的军人。我当时告诉他,你永远无法理解,我们!中国军人,有一种怎样宝贵而且传奇的传统。即使昆仑师当时只是一支二流部队,也能用一个师在一星期内击溃印度四个旅,直到昆仑师一直杀到印度境内,上级的命令从后面追上来,是撤军。而当时的印度新德里已经开始焚烧纸币,五十万人已经逃亡出首都,可是印度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畏之如虎的昆仑师距新德里已经不到五十公里,却在一个几亿人口的民族已经崩溃的时候,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全部回到国内,而没有发生任何外国占领军所常有的抢劫行为。这是你们永远都无法理解的。那个中校对我说:是的,美军无法理解!全世界都无法理解!所以我请你到我家里来,就是想能够理解,你,和你们这支军队!“
  这时,曹雨轩问:“那你的父亲后来怎么样了?”
  嬴涛没有立刻回答,甘清泉看出嬴涛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好了不说了,大家还是休息吧!”可是嬴涛却要过甘清泉的酒,闹了一口,说:
  “一九七一年,国家进行援越抗美,我父亲已经当了连长,被抽调去到越南军队中当营长。当时,国家每个月给越南武装两个师的部队,可是越南迅速膨胀的军队却没有足够的军官。所以应胡志明的要求,中国向越南直接派遣军官,在越南军队中担任营团长,并且受越南军队总部和中国军事顾问团的双重领导。我父亲就在那时到了越南,和美军打了不少仗,可是在一次阻击任务中,部队已经伤亡过半,越南的副营长提出放弃阵地,可是如果放弃阵地,主战场的压力就会倍增。中国的军人都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可是越南军队当时刚刚组建,对死命令还没有概念,许多人都想撤下去。我父亲不同意,那个副营长叫嚣着他们是越南人不听中国人的话,就向阵地下走动,其他人纷纷跟从,我父亲当时就火了,一枪打过去,从那个副营长的腰上穿过,打死了一个越南排长。唉!……后来,阵地是守住了,可是下来之后,越南官兵纷纷告我父亲的状,说他枪杀越南官兵,把越南人不当人看,甚至说他克扣军饷。军事顾问团没有办法,安排他回国继续任连长了。
  原以为这事就算完了,可是到了一九七九年,中越反目成仇,我父亲本来已经批了转业,却因为他在越南打过仗,又被派去当团长。当部队打到高平外围时,在一个山沟里,部队包围了一支越南残余部队,为首的越南军官用中国话向我军喊话的,提出投降。我父亲一听声音有点熟,再用望远镜一看,就是那个越南副营长,已经戴上了少将军衔。我父亲当时就火了,向上级汇报说越军顽抗,要求炮击,上级立即同意了,于是,三百多越军,被炸上了天。而当我父亲下到山谷里,战士们刨开几具尸体,下面就是那个越南将军,已经奄奄一息了,他临死看到了我父亲,说了声:‘老营长,我错了。’就死了。”

  嬴涛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众人都不再问了。大家只知道嬴涛的父亲在农村,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空气已经太沉重了,没有人再想说话。嬴涛看到这情景,觉得不太好,就问甘清泉:“那个美军中校叫什么?”
  甘清泉的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张坚毅深沉的脸,和一双鹰隼般的眼睛,他说:“他叫杜威,出身廓尔喀最高贵也最善战的家族,他的全名叫杜威·塔帕。
  杜威·塔帕愤怒地吼道:“你这个蠢货!废物!你们中央情报局就是这样干事的吗?放跑了中国特种兵,你让我的报告怎么写?”所有美军官兵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被上校的火气烧到。可是温森上尉却是怎么也躲不过的,那就是象待审的犯人一样,杵在大厅中央。
  此时汉克的脸色异常难看,作为中央情报局资深军事特工,负责设置临时检查组的温森上尉是他派出的,这样的错误的确是犯得有些离谱。温森上尉心里知道,上校一直对中情局插手军队的事异常反感,此时上校的主要目标是汉克而不是他,他也就是装装样子,让上校训过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是汉克就不同了,擅自动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伏击目前并没有明确为美国的敌人的别国军队。而且不但没有抓到他们,还被他们装成阿富汗人骗成功逃脱。此时的汉克少校,已经全然没有了当初在小山村的威风,象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沮丧而无奈,面对上校的责问,他甚至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欲望。解释什么呢?不论他如何在心里咒骂那个中国军官,他心里还是异常钦佩那个年轻的中国人。那个中国小子比他所见过的所有中情局特工都要精明强干得多。可是现在上校还在火头上,他要是说敌人多么厉害,那不是把他自己向火头上推吗?
  杜威上校吼了一阵子,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就是这样,也许他会很愤怒,可是他总是能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越是他怒不可遏的时候,他越能尽快地恢复,他现在就已经恢复了常态。
  旁边的鲍罗少校对自己的这位老上司是极为了解的,看到上校已经平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说话了。鲍罗走到上校身旁,递过一杯咖啡,上校接过,然后就听鲍罗说:“我知道您现在很恼火,我们到这里以来,的确还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可是上校,您难道没有注意到,敌军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上校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电地看着
鲍罗:“应该是边疆军区的特战队过来了,就是到美军驻地访问的那些人。”鲍罗又不自觉地扶了扶肩膀,说:“的确,边疆军区的普通士兵,肯定没有这样的能力。”
  大厅里的人们都震惊了,他们不知道鲍罗和上校说的是什么。上校这才对他们说:“我现在,要郑重地告诉你们,这是一个怎样的军人。在三年前,我们的驻地,来了一群中国客人。是中国军队到美国的军事交流项目。我们本来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为了显示美军特种部队的强悍和恐怖,我们给他们安排了一场表演,是在一片荒草地里,伪装得非常巧妙的特种部队军人伏击敌人的演习,而且是不用任何武器徒手杀死敌人的那种。可是我们看到,那些中国军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惊奇。这让我们感到有些失望。于是我对他们说:‘你们有谁,能够进入这片荒草地而不被美军擒获?’这时,一位年轻的,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中国上尉军官,开始脱下自己的军装。我问他,你行吗?他说,让你的人多多担待,我可能手要重一点。然后,他就走进了那片荒草地带。”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屏气凝神地听着下文,杜威看着鲍罗,说:“还是你来说吧!”鲍罗摇摇头,杜威说:“这是为了这些菜鸟不再把狼当成羊。”鲍罗这才说:“当那个中国军官进入伏击区后,他直接就象我们的一名士兵藏身的位置走去,那名士兵突然跃起,然而他还没有伸出手,就被那个中国军官一拳打在胸口,向后倒了下去,他刚刚倒下,另一个少尉军官就向那个中国军人扑去,可是他扑了个空,那人只是稍微转动了肩膀,少尉就从他身旁飞了过去,可是在他飞过的瞬间,他的肋下遭到了一记重击,他扑到了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了。而后,那个中国军官向更深处走去,他走的方向恰恰就是我们的士兵藏身的地方,又有三个人被他打倒了。我实在不能再忍了,冲了出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竟然把他当成了敌人,真的以为我的五个部下已经阵亡了,我手中竟然拨出了一把匕首。……”
  鲍罗的眼前仿佛就在那一片荒草地里,眼前就是那个目光如炬的中国军官,那一双眼睛仿佛就是一把刀,直向他的心里射过来,眼看就要到他身边了,鲍罗一刀向他胸口刺去,不远处的中美两国军官们一声惊呼。可是那一刀竟然没有刺中,鲍罗却突然发现,他的侧面,已经暴露在了敌手的面前。他想转身,可是他刚转过来,那个中国军官就站在他面前,他想刺出刀,却发现手已经成为不能再动了,手腕就在对方手中抓着,鲍罗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可是他面对的还是那一双冷得象冰一样的目光。他听到了一句话,英语说的一句话:军事交流还动刀子,老子玩刀比你在行!鲍罗手中的刀就在这一刻突然不见了,再看时已经到了那个中国军官手中,鲍罗心里已经出现死亡的影子,他已经忘了这是演习,错把对方看成了敌人,可是他听到那第二句话:让你长点记性。然后那把执刀的右手扔掉了匕首,却突然变拳为掌,在空中划了一道圆弧,向着他的肩膀劈了下来……
  杜威看着鲍罗,拍拍他的肩膀,鲍罗却象是肩膀上还有伤一样惨叫一声。杜威知道,当时那只肩膀的肩胛骨已经断了,但是是美军用刀在先,所以美军方反而要对中国军事考察团道歉,在中国方面表示不会追究的情况下,鲍罗只能自己在家里养伤了。杜威向他的部下说完这些,然后对他们说:“后来,我之所以请那个上尉到我家里去,就是想了解他,了解中国军人,当时我想送他一把美军指挥刀,他没有接受,说他有一把刀,刀身上象夜空的繁星一样璀璨,他说,那是一把‘大汉环首刀’。汉克,你现在还认为,你能抓到他们吗?”
  汉克犹豫了,可是他说:“不论他有多么难对付,我也要尽力而为,我得到的命令,就是找到他们,抓到他们,这是中央情报局给我的命令,也是美国的命令。”
  正当“雪狼”小队在阿富汗不知下落,而骠骑将军行动也陷于困境之际,东方将军却反常地回了一次家。说是家,其实根本没有住人。作为新疆军区的司令员,军区一号小院理所当然是他的,可是他的老伴和唯一的女儿却在长安工作,所以在长安,通过甘州军区的熟人,他用不到十万元就买到了大军区干休所的一所住宅,供他的老伴和女儿住,而为了和大军区“联系”方便,在大军区所在地的甘州,他还自己买了一个院子。而他现在,正是趁到大军区汇报情况的机会,到他在甘州的住所去一趟。
  此时已经进入了这一片高级别墅区了,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奔驰车加快了速度,终于拐进了一个院落。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但是在冬天里已经看不到绿色。将军下了车,快步走到院门口,早已守候在门口的卫兵立即打开了大门,将军刚一进去,院门就立即关闭了。将军进了院落,似乎没有一点好心情,院子里枯萎的花草似乎也没有引起他任何兴趣,白让卫兵担心了半天。
  过了前院,就到了那座二层小楼前了,楼门口有一位少尉军官向将军敬礼。将军问道:“她在吗?”“在!”“你们在哪里找到她的?”少尉犹豫了一下,看到将军冰冷的目光,立即回答:“报告首长,在敦煌以西的沙漠里,她……正在哭。”将军叹了口气,说:“知道了,你去吧。”看到少尉没有动身,将军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任务完成了,回边疆军区吧!”少尉这才如蒙大赦地应了一声:“是!”一招手,带着四名士兵迅速离开了。
  将军走进楼门,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厅沙发上,女儿正斜躺着睡着了。那就是他的掌上明珠,全军区多少年轻干部为之倾倒的东方白雪。东方将军早年确实曾经为没有生一个儿子而沮丧,可是他毕竟不是那种老古董式的人,在解放军的军官里面,他还是不多见的新派人物。这个小女孩在他精心呵护之下,真的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不但文采出众,而且精通音乐,东方将军对她也是百依百顺,只有一件事,让他们父女的感情突然出现裂痕。
  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东方将军不由得心生爱怜,他默默地取来一条毛毯,轻轻地盖在东方白雪身上,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眼前顿时出现了那次父女争吵的情景……
  那是在两年前大军区组织的“大漠长烟”实兵对抗演习之后,东方将军正在为演习失败而痛苦不已之时,还得屈辱地向军区汇报完演习情况,说白了就是忍受过军区的责难,并且不得不违心地,向因为演习的出色表现而成功荣升的司马将军表示祝贺。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演习才刚刚开始,他的强大装甲突击集群还没有展开之时,甘清泉和他的“天狼突击营”就突然出现在他的指挥部。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一个小小的少校,竟然敢命令他堂堂的少将,向演习指挥部承认失败!就因为那小子一次近乎疯狂的行动,在他所有兵力都没有受到损伤的情况下,大军区就判定了他的失败。这不公平,司马这老家伙明明是在投机取巧,可是大军区却硬要说他是打破常规,大胆使用新战法。其实东方在演习一结束就查明了,那纯粹是甘清泉的建议,司马开始就根本不相信那次掏心行动能够成功,可是他竟然真的让甘清泉干了,而且那小子还真干成了。东方将军窝了一肚子火回到这个住所,正自个儿喝着闷酒,不停地骂那个甘清泉,而且连甘政委都被他来了句“老正统”之时,东方白雪偏就在这时,把甘清泉领了进来。
  东方将军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刻,东方白雪兴致勃勃地进了门,一看到他就大声说:“爸爸,你看这是谁来了!”东方将军一抬头,正看到身穿着笔挺的少校军装的甘清泉。将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眼前顿时浮现出甘清泉逼他承认失败的情景,也不知是不是酒劲的作用,他顺手抓起酒瓶子,就要向着大门扔过去。东方白雪一声惊叫,愤怒地冲到将军面前,一把夺过酒瓶子,说:“爸爸!你这是干什么?他是甘清泉,当年你的老搭档甘政委的儿子,你不认识了吗?”这时,甘清泉已经走到东方白雪的身边,对将军说;“东方叔叔!我知道您现在并不想见我。也怪我没有对白雪说清楚,她,并不知道演习的事。不过,我认为……您作为一位出色的、大西北走出来的资深将军,不应在一次失败之后,就变成这样!”甘清泉向将军行了一个军礼,说:“白雪,我走了。”然后大步流星地向大门走去,头也没有回一下,留下掩面而泣的东方白雪,和震惊之中的东方将军。
  东方将军心突然抽了一下,他知道,甘清泉在那一刻,已经刺痛但是也刺明白了他的心。他的脑海中渐渐出现那个儒雅但不文弱、冷静却又充满生气的年轻人。东方将军无法理解,那个年轻人怎么就敢对他下手,不顾全军传统,敢于冒犯上级而且是高了四级的将军。就为了在演习中露一下子?还是想引起轰动、哗众取宠?不,不对,在那次演习之后,司马倒是升了,甘清泉却没有动,仅仅是由代营长变成了营长。这不对劲,作为一名全军闻名的特种作战专家,连美军特种部队的上校都敬畏有加,还有专著由军刊出版的人,司马显然对他太薄了。东方想到这里,才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开始替那小子想事情了。可是他一转念就立即明白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司马将军为什么会同意甘清泉的掏心行动?不就是因为司马剑就是天狼营的一连连长吗?为什么在那样出彩的行动后不给甘清泉提升?仅仅是他还太“年轻”吗?不!不就是因为甘清泉没有让作为主力的一连去攻占指挥部,却用了二连的刘沧海,这就让司马剑的一次绝佳的亮相机会泡了汤。而在“骠骑将军”行动开始之前,司马将军突然找到他,他还以为是要让甘清泉当“雪狼”小队队长的,却发现司马将军和他想的竟然一样,用嬴涛!为什么?就因为嬴涛是那种一向循规蹈矩的军人,不会有太大的作为,而甘清泉要是当队长,其他人就没有一点儿出彩的机会。这就是司马将军。
  东方将军想到这里,不禁长叹一口气,他服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赢过司马了。但是他又猛然想到,这一次,在骠骑将军行动出现问题时,他,作为直接上级的边疆军区司令员,却一直在北京和兰州之间奔跑,就为了推开自己的责任,而司马将军却在指挥中心里,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所有人为之一振。东方将军有点着急了。他突然明白自己的表现不但不能让下面的人满意,就是上级在听取了其他方向的情况之后,也会对他不满意的!要知道,现在的首长和几年前的可是大不一样了,单是从近几年的演习和口号就能发现,中国正在走出韬光养晦的政策,而渐渐走向一种强势姿态。这次绝密的行动能够展开,本身就说明了上层的决心,而他却在此时一再地开脱自己,恰恰暴露了他的软弱。难怪在北京时军委领导特别强调:“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不足为怪!关键是:目标尚未达到!这才是不能容许的。”现在看来,国家的意志已经非常明确,可是他当时怎么就不明白?难道,他真的老了?东方将军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顶,是的,多年的军旅生涯的确让他忽视了,他头上已经变白发了。可是,他不想就这么退下去,作为军人,一生没有打过仗是最大的遗憾,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只想到自己的荣辱,不!他还没有老呢?在脱下军装以前,他仍然是个军人,中国的,军人!
  想到这里,东方将军已经心急如焚了,他急切地想回到边疆军区去,去告诉陈汤尽快派出部队营救雪狼,同时对二号营地发动攻击,就是雪狼没有找到,能把二号营地打下来,解决国家之恨,也行。可是现在他又怎么忍心走呢?他派人专门去把白雪找来,原本是要告诉她雪狼出事了,而不论是他给安排的司马剑还是她所倾心的甘清泉,都已经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她妈妈打来电话,在长安的家中,意外地发现了东方白雪的结婚证书。这才是他要当面向女儿证实的。可是就在这么半个小时之中,东方将军的想法已经改变了。司马剑在他心里的份量突然小了许多,而当年那个时不时就出现在他家里,把他的手枪都拆成了件的甘清泉,却似乎成了他心中更大的牵挂。
  这时,熟睡中的东方白雪喃喃地说着梦话:“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依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东方将军心中一震,他知道,那一定是和甘清泉有关的,这个傻女孩,怎么这么痴啊?他真想叫醒她,可是他又能对她说什么呢?难道要告诉她她的爱人已经生死不明?不!不能!一个父亲的心,在流血。
  东方将军突然站起身来,向大门走去。他要给女儿一个能让她高兴的答复,他要立即去做些什么,而她……只能继续等待了。
  东方白雪的梦里,正处在一片杨柳树下,那是灞桥的杨柳。三年前,当她在敦煌附近的沙漠里邂逅了那个让她等待了十一年的人之后,她在那里一连呆了半个月,可是再也没有他的半点消息。直到她心灰意冷地回到西安,却突然在手机上出现一个短信: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她马上明白了,那个陌生的号码一定就是他的。她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灞桥。是的,从唐朝开始,灞桥的柳树就是这么婀娜多姿、名闻天下,别离的人们走到这里,总是要折柳相送,依依惜别。而那首词里的意思,她是再明白不过了。古灞陵桥已经不在了,可是一座现代化的铁路大桥却跨过了灞河,不远处还有刚刚建起的高速公路大桥。在灞河两岸,依然栽种着一行行的杨柳。柳枝如云,轻轻拂动着夏日的热浪,也拂动着她的长发,她的心房。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堤向前走着,河堤上没有几个人,只有河中的沙洲边上,有人不顾热浪在钓鱼。她有些失望了,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雪妹妹,在找我吗?”
  东方白雪没有回头,她不知自己有没有勇气在面对他的时候能够不流下泪水。在调整了心态之后,她回头了。
  她没有说话,她看到了一身她熟悉的军装,一张似笑非笑了脸,一张英俊、自信的脸。在含情脉脉的眼睛上面,一对卧蚕眉还和当年一样。不,不能给他好脸,在沙漠里给她那么大的震惊,又这么长时间不和她联系,让她足足等了半个月,忍受了半个月的煎熬,可恨!
  东方白雪的脸是那样的冰冷,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怨恨。反倒轮到甘清泉不知所措了,可是他毕竟是当了特种兵营长的人。表面上看来他仍然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东方白雪终于忍不住了,在泪水流下的一瞬间,突然伸出手打在了甘清泉的胸口,甘清泉笑笑说:“十一年了,还是当年的脾气,一点没变。”东方白雪住了手,气乎乎地看着甘清泉:“什么话?我当年很厉害吗?”“我不知道,反正昆仑师的大院里,除了司马剑和孔政委的那个傻儿子,谁也不敢和你说话的,而他们两个,又不敢和小公主说一句硬话。当然,我甘清泉是个例外,我有种!”东方白雪脸上还带着泪珠,却已经破泣为笑了。可是又很快变了脸色:“你给我的那首词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甘清泉的眼睛里透出一缕忧郁,说:“我在沙漠遇到你,战友们传开后,司马将军找我回去告诉我,你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不准我有任何想法。”
  东方白雪怔住了,她无法想象将军也要牵涉进来,突然之间,她仿佛看到了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向她头顶悄悄袭来。她愤怒了,说:“胡说,司马剑是到我家里来过,我也知道他一直爱着我,可是他送的东西我没有收。我也没有答应他任何要求!司马伯伯他凭什么管我的事?而你,当年走的时候,我给了你我的住址,说好了要给我写信的,可我就见过一封!我写的信你一封都没有回,为什么?为什么?”甘清泉叹了口气,说:“当年我爸爸转业,他也知道我和你的感情,可是他扣下了我所有的信,我还是一直写,直到我十六岁时,偷了家里的钱要去找你,他才给了我你的信,一共五十一封,可是我再写信去时你已经不在那里了。后来还是从刘沧海那里我才知道,你爸爸又升官了,你家变了地方。”东方白雪有点明白了,她低头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爸爸给你爸爸留下了什么话,他也一定扣下了你给我的信。从你爸离开军队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同时,在他们眼里,你和我,也只能是两个世界的人。”甘清泉说:“是的,我爸爸劝我说,咱们已经不是那个圈子的人了,就不要再高攀了,那是注定不可能成的事。我不信命,可是我又不能不信命,在我从上学到军队的全过程中,我看惯了关系和官位带给一些人的好处,也忍受了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因为家世和地位带来的屈辱。我还告诉你,虽然司马剑就在我的一连,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营长。我,就是他和他父亲的工具,给他带来一次次立功授奖机会的工具。直到我不能再继续忍下去,给他们造成了一次小小的麻烦,而他们也再也不能忍受我对他们的傲慢了,尤其是我遇到你的信息传递出去,我就成了他们的对头,从全军区有名的新任营长天狼,变成了军事指挥学院的教官了。不过,在甘州军区首长的关心下,我又回到了我的天狼营。明年,我会在‘大漠长烟’演习中,再给他们一次震惊的。”
  东方白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有些疑惑地问:“全军闻名?我爸爸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对了,他不会说的,他只会说司马剑如何如何,他不会说你的。也怪我,从来没有想到你还会当兵,居然没有到军报上查一查,直到我上次见到你是军人,才注意了一下,果然有你的消息,军刊上有你的文章。”东方白雪无奈地停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想拆散我们,正说明他们都知道我们的感情。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甘清泉点了点头,说:“我想问你,你还记得当你知道我爸爸转业的消息,跑到我家来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东方白雪的脸一下就红了,她低头羞涩地一笑,说:“那时我才十一岁,能说什么呢?那话……不算数。”甘清泉的头歪到了一边,“不算数?那么……我说的也自然不算数了?”东方白雪立即说:“不能不算数!你是男人,说的话就是铁板上钉钉!”
  甘清泉看着东方白雪,象是欣赏一件艺术品,说:“那我就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此时,他的脸上一片肃穆,仿佛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话。而东方白雪的眼睛里已经泪水盈眶了,在一片朦胧之中,她眼前仿佛又见到了祁连山的雪峰,见到了大沙河的激流,见到了那个背她过河的男孩,见到了因为司马剑的告密而被老师叫去的甘清泉倔强地说:“我就是早恋了,怎么着?”东方白雪的心,又到了那一片杏花如雪的河岸边,又到了那一个不该早熟的季节,不该在唐诗宋词中憧憬爱情的西凉戈壁。她的心,也在一瞬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她说,“我也是那句话:十五年后,我是你的……你的……”甘清泉突然打断她:“不说了,还有三年才到约定的十五年,不论你三年后是我的什么,哪怕是……我都不会怪你的。”东方白雪一把抓住甘清泉的手,捧在自己胸口,说:“还是那句话:十五年后,我是你的爱人。”
  两个人影终于合在了一起,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传承了几千年的爱情和离别,两颗寂寞了十年的心,终于找到了皈依,任何语言都让位于心的融合,夏天,已经远离。直到有人走近才分开,甘清泉回头看去,看到了一位空军中尉和一位陆军的女少尉携手而来。那名空军中尉向甘清泉敬礼,甘清泉回了礼,再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东方白雪说:“是不是看那个女军官漂亮?”“那里,我看那个中尉,是我的特战同行。”正在这时,那中尉回头看了一眼,立即传来那个女少尉的话:“是不是看那个,比我美?”甘清泉和东方白雪相视一笑,再看去,那中尉也已经回头,意味深长地向甘清泉投来一束难以捉摸的目光。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18-09-17
第八章 天降骠骑将军
  中午十二时,野狼谷口。太阳的光芒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生气,在雄伟的山峰下面,河床里的冰反射着点点明光。而在河边的一个普通的阿富汗小院,也在这时有了人的活动。小院的院门敞开着,一个阿富汗男人在门口仔细地修理着鞋子。而在小院的房顶上,一个妇女打扮的人不时出现,把一捆捆草料搬到房顶。从外观上,的确是看不出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在大约一百多米外,一条洪水冲出来的干沟沿上的枯草丛里,两双眼睛还是逶过望远镜,警惕地看着这平静的小院。
  嬴涛有点疑惑了,悄悄地对旁边的甘清泉说:“清泉,我怎么看都有点不放心,可是就是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甘清泉说:“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而是这根本就不应该有这么一个院子。你说,院子的北方就是河床,院墙足足修了百多米,地方够大了,可是却偏偏要把房子修到北墙边上,而在正对大门的东面,却没有修房子,难道就不怕夏天里河床里泛洪水吗?”嬴涛这才明白了,说:“也就是说,院墙修到河边,是为了在关键时候从河床里的地里逃走,而正对着大门的东面修子房子,如果敌人进攻,直接打的就是房屋。而如果房子在北面,敌人进攻就只能越过河床,而这条河在夏天里河水也是很大的。”但是转头一想,嬴涛又觉得不对,说:“可是这里是阿富汗,战乱时期,这样建房不是不可能。”甘清泉说:“你再看看,那房顶上的女人在干什么?”嬴涛再向望远镜里看去,说:“还在晒草料,对了,昨晚我来侦察时,听到了院里有牲口的声音,有马,也有驴。这没有什么奇怪的。”甘清泉说:“晒草料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已经把刚刚搬上来的草料又搬下去了。”
  嬴涛再看了看,说:“还是你行,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利用晒草料打掩护,在房顶侦察。”
  甘清泉说:“还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原始。在房子里放个望远镜比人在房顶上要好得多,也许只是想告诉我们,这里有女人,所以不是什么情报站,只是普通的民居。”说到这里,甘清泉向后一看,阿克孜勒正看管着塞利亚蹲在枯草从中,甘清泉用目光示意,阿克孜勒立即悄悄向沟沿上爬过来。
  阿克孜勒接过望远镜一看,拿望远镜的手顿时抖了起来。他眼前突然浮现出家乡的那座城市,那一条熟悉的街道,那个大院门口,父母正向他挥着手的情景……不!不!阿克孜勒在心里已经一万遍地喊过了,不!不要!……可是枪声还是响了,血!血从父亲、母亲的胸腔喷溅而出,在阿克孜勒的眼前渐渐幻化出一片地狱的颜色,而在那辆飞驰而过的汽车上,传来一阵阵狞笑的声音……阿克孜勒的心已经揪成了一团,血液在血管中迅速加热,直到沸腾而仍然不能停止,心就要碎了……
  甘清泉注意到了这一变化,当阿克孜勒突然想抬起身子时,一把把他压到了沟里,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嬴涛压低了声音说:“阿克孜勒!你要干什么?”再看到阿克孜勒已经涨成青紫色的脸,嬴涛也愣住了。甘清泉拍了拍阿克孜勒的肩膀,问:“给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阿克孜勒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一样,泪水就在他眼眶里打转。他强忍着痛苦,半天才说:“门口那个,就是杀我父母的人,他叫艾克迪。是东突主要匪徒,国家一级通缉犯!”说到这里,阿克孜勒的牙齿已经在咯咯地打战,而他目光中的火焰,更是仿佛火山一样,随时都会迸发出来了。塞利亚此时才知道,这个让她唯一感到亲切的人,原来也和她一样,心底里藏着仇恨,而把泪水强行咽下的人。
  嬴涛说:“你看清楚了?”阿克孜勒说:“我以古兰经和党员证一起发誓:就是昆仑山上的雪全都化了,我也不会忘记那张脸,就是他把戈壁滩上的石头全都搬走,我也不会饶了他!”嬴涛咬着牙说:“那就干,灭了他!先抓他个活口,就知道‘先知’在哪儿了。”
  “不!”甘清泉说:“现在不能动,我们答应了阿米勒,下午三点交还塞利亚,再说,到今天十八时,就是先知在洞穴那拨人和他派的联络员该回到这里的日子,他可能已经派人在等候了。所以,不打则已,要打就要打过以后立即进山。我们只能把塞利亚交还以后才能打这里。”他说到这儿,看看嬴涛,看看阿克孜勒,说:“阿克孜勒,我知道你想报仇,以我们现在的机会,杀那个狗东西易如反掌,想怎么杀都由你,不过,我们是中国人,要守信用!我们还是军人,要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惜牺牲一切,你明白吗?”阿克孜勒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旁边的曹雨轩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嬴涛看看各人的反应,也点了头,和甘清泉一起低下了头,和“雪狼”其他人一起,从一条洪水造成的干沟里悄悄离开了。最后走的是阿克孜勒,在沟沿上最后向那个院门望了一眼,那眼中,是火,人类几千年来不曾熄灭的仇恨之火。
  阿克孜勒又一遍地在在心里说:“我以古兰经和党员证一起发誓:就是昆仑山上的雪全都化了,我也不会忘记你,就是你把戈壁滩上的石头全都搬走了,我也不会饶了你!”
  大队长陈汤一身戎装,肋下夹着一支加挂了榴弹发射器的M4自动步枪,面色沉重地走出了帐蓬,向着机场跑道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回头看了一下,帐蓬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他没有说话,又继续向机场走去。
  大西北苍劲有力的风,凛冽地吹过机场跑道外的荒草,带着刺骨的寒冷,从跑道上席卷而过。在跑道上,两架刷成土黄色的黑鹰直升机紧挨在一起。高原正午的刺眼阳光照射在风挡上,反射出冷冷的寒光。不知为什么,宽阔的机场上,除了远处停着的各种飞机旁的哨兵,就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陈汤的脚步稳健而有力,一百多米的距离很快就走到了。当他到达第一架直升机时,机舱门呼啦一下拉开了。他跨进了机舱。机舱里已经坐满了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一双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看着他,却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慷慨赴死般的悲壮。陈汤目光炬炬地看着这些军人,似乎已经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满意地点点头。再一回头,对机长说:“起飞!”
  直升机的旋翼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卷动起周围强烈的气流,机舱里的人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武器。
  突然,直升机前面的天空中出现一架“直八”直升机,并开始向下降落。机长回过头来,对陈汤大声说:“陈大队长!东方将军来了命令!暂缓起飞!”陈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机舱里的特战队员们也变了脸色。有人低下了头,有人握紧拳头对着舱门捶打。机长又说:“东方将军命令,所有人下去集合!”陈汤恼怒地说:“不!我命令你起飞!立即起飞!”可是看到机长的眼神,他知道,他没有能力改变将军的命令。他摇摇头,痛苦地看着和他同样表情的军人们,有气无力地说:“下去,集合。”
  队员们缓缓下了直升机,慢腾腾地站好了队,从那架“直八”上下来的东方将军已经到了跟前。东方将军没有象平时那样穿着笔挺的军装,而是一反常态地穿着一套沙漠迷彩作战服。戴着头盔,甚至在他武装带上,还挂着一支手枪皮套。东方将军走到陈汤面前,目光直射到陈汤脸上。陈汤没有说话,目光直向前方望去,仿佛在等待着一个他已经预想到的结果。
  东方将军开口了:“陈大队长!我还没有给你调动直升机的权限!”陈汤平静地说:“是!”
  “我也没有批准你任何营救雪狼的计划。”
  “是!”
  “可是你已经擅自调动了部队,在没有上级批准的情况下,要进行只有大军区才能批准的行动!”
  “是!”
  “是什么是?你这是违抗上级命令!是在破坏我军纪律!这样的罪责有多大?你想过吗?”
  陈汤不说话了,但手却伸进了衣兜,当那只手再出来时,手心里放着一发子弹。东方将军看着这发子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说!”
  陈汤说:“不论这次行动能不能成功,我都将用这发子弹结果我自己。我军的纪律是铁的纪律,从来没有人在纪律面前得到宽恕。作为军人,破坏纪律是不能原谅的!我只能用死亡,来维护我军铁的纪律!”
  将军的眼眶发红了,他怜惜地看着陈汤,说:“是什么,让你敢于用生命去冒险?”陈汤的脸上异常平静,说:“为了我的兄弟,为了国家的荣誉,我的命,随时可以付出!”
  东方将军长出了一口气,从列队的队员们面前走过,他看到的,不是平时部下们对于一个将军应有的尊重,而是一束束怨恨、不满的目光,当他再回到陈汤面前时,一位少校军官,已经双手托着一个盖着红绸布的方盘走到了他跟前。
  东方将军一把掀开了那块红绸子,众人一起看去,那盘子里,是整齐排列着的四十个大号酒杯,每个都装着大约半两白酒,而在每个酒杯里,都斜靠着一枚军功章。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东方将军端起了一个酒杯,双手送到陈汤面前,说:“你没有权力调动直升机,可是我有。你和我都没有权利出国作战,可是我担责任就比你担着强。去吧!把‘雪狼’接回来,这里还有酒等着他们。”陈汤接过了酒杯时,眼眶已经红了。东方将军再转过身时,队员们已经从少校的盘子里都端起了酒,盘子回到了将军身边,将军端起了最后一个杯子,对着一群几乎就要哭出来的汉子们说:
  “我老了。已经没有你们那样的勇气和体力了。上阵杀敌,我是不行了。不过,掏腰包给你们买点二十年陈酿的西凤酒,让你们暖和一下再上阵,还是可以的。酒不能多,就这一杯,等你们完成任务,我让你们放开了量地喝!“
  将军的话音渐渐高了起来:“你们!都是我军最可宝贵的财富。不是因为你们是精锐部队,也不是因为你们的任务,而是你们身上、你们血液中那种精神,中国军人傲视天下、视死如归、为祖国不惜牺牲一切的精神。这种精神,才使我军从组建以来,打蒋匪摧枯拉朽、抗日寇以血保国、抗美援朝、抗美援越,灭残匪于缅甸,逐印度于西陲,炮击金门以制美蒋,血战北疆以拒苏俄。七十多年来,我军与多少强敌作战,从无败绩。我相信,你们,还将创造奇迹!”
  军人们的眼睛已经湿了,但是军人们的血液也已经沸腾了。大漠凛冽的风,吹过英雄们的胸膛,有一丝凉意,更有一种苍凉。将军把酒杯一举,喊一声:“干!”一仰脖子,酒杯已经空了。可是陈汤没有干,“骠骑将军”行动大队的队员们都没有干,陈汤说:“首长!按规定,上飞机前不能喝酒。我们要去打仗了,还是不喝了,这酒,你给我们留着,下午回来后,我们和‘雪狼’一起喝。”
  东方将军点了点头,“好吧。如果见到嬴涛,告诉他,他孩子已经到大军区总医院了,很快就会好的。再告诉那个小子,我已经知道他的事,让他……算了,等他回来再说吧。”陈汤有些不明白:“哪个小子?”将军摆摆手,对着已经杀气腾腾的队员们说:“同志们!我相信你们!祝你们马到成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
  直升机起飞了。在强劲的寒风中缓缓离开了地面,向着西面飞去,消失在白皑皑的群山之中。
  东方将军目送着直升机离去,无限惆怅地回头准备一顶帐蓬,却一眼看到,在机场跑道边上,一位女军官怔怔地站在寒风中,望着直升机离去的方向。两行清泪,从已经冻得发紫的脸上,缓缓流下……
  从野狼谷口到黑风峡谷之间,有一片长达五六公里的平坦地带。虽然已经接近高原,但是由于河流的作用,在这里形成了一片难得的湿地,湿地中的的植被依然很茂盛,半人高的蒿草,顶上挂着洁白的绒毛,在风中摇曳着。从南方的峡谷到北方的群山之间,仿佛一条巨大的地毯。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太阳从南方很低的天空斜斜地照过来,光亮还不如平原地带的傍晚。
  这时,南方的峡谷口中,突然窜出十几匹骏马,向着北方野狼谷方向急驰而来。十二匹马,十一个骑手,跑在最末的是一匹空马。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倒好象是骑手在追逐影子一样。所有骑手都包着头巾,并用头巾把脸也包裹进去。背上的AK步枪在阳光下反射着黝蓝的光芒,看起来都保养得很好。
  为首的一匹马上,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军人,他没有背步枪,而是在马鞍上挂着一支AK74短管步枪,这是苏联特种部队的制式装备。虽然头巾几乎包裹住整张脸,但从他眼角的皱纹可以看出,他的年龄已经至少五十岁了。
  马队正往前疾驰,已经到了这一大片荒草滩中间了。突然在前方大约百米距离上,站起来一个人。为首的骑手右手向上一举,其他人立即拉紧了缰绳,一匹匹骏马头高高昂起,当前蹄还没有落地时,一个个骑手已经跳到了地面,背上的枪支同时转到了肋下,枪口向前伸出,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可是为首的骑手并没有下马,而是将缰绳稍微拉了拉,让战马以小跑方式迎向那个站起来的人。
  那人也穿着阿富汗服装,但是他的长袍下面,明显露出武装带的痕迹。他拉下了头巾,露出一双东方人英俊的脸,一双乌黑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来人。当那骑手到他身边时,他说:“你来得早了点。我们说好是三点钟的。”马上的人下来了,拉下了头巾,说:“是的,不过你和我说好的是在野狼谷口,而不是在这里。”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忽然间都笑了起来,骑手伸开双手将对方抱了一下,然后说:“我就知道你会守信的。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能,我们没有名字。”骑手有些遗憾,又问:“那你能告诉我,你是军官吗?”
  “不能,我们没有身份。”
  “你也许已经知道了,我叫阿米勒。虽然我们老师长是死于你们之手,但我还是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成为敌人。”
  “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可是我们的一个错误,却差点毁了我们。不过,我们犯的错,我们一定会补偿你们,即使我们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们的国家也会。战争结束了,国家会对你们的重建工作给予帮助的。”
  阿米勒说:“我知道,就是现在,给阿富汗最多的还是你们国家。所以我没有把仇恨放到心底。好了,既然已经见面了,我们还是办正事吧!塞利亚在哪里?”
  甘清泉向后看了看,草丛里站起来一个人,一个姑娘,那是塞利亚。甘清泉微笑着回过头来,看到了阿米勒满意的笑容。可是阿米勒却看到了甘清泉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诧异之间,甘清泉问:“你带来了多少人?”
  阿米勒有些奇怪,说:“这是这么多人,十个,我的卫队。”甘清泉说:“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要立即让你的人趴下,你们后面,还有人。”阿米勒明白了,他的脸色也变得紧张进来,就在这时,南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随即从天空传来一阵呼啸声。塞利亚身边突然站起一个人,一把把她按倒在草丛之中。而阿米勒看到后猛然回身大喊一声,所有卫队士兵都在瞬间卧倒,消失在路旁半人高的草丛里,而在他身后的甘清泉却猛然向他扑了过来,从背后将他扑倒在地,刚刚倒下,一发迫击炮弹落在了他们旁边。
  阿米勒感激地看了甘清泉一眼,甘清泉却拉着他向路旁的草丛里滚去。一到草丛中,甘清泉立即将长袍脱去。这时,第二发炮弹又落了下来,两人伏在地上躲开了。阿米勒呼唤着他的人,那些卫兵立即向他们所在地匍匐着爬过来,甘清泉说:“跟我来!”
萋萋荒草连天尽,阿富汗士兵跟着他向北方移动,这时,又一发炮弹落了下来,最后面的士兵一声惨叫,一条大腿飞上了天。草丛被点着了,但又很快被新的炮弹的气浪所熄灭。受了惊的战马四散逃走。
  南面传来了马蹄声,足有上百匹战马向着甘清泉他们藏身处冲了过来,随着密如骤雨的枪声,子弹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阿米勒回头一看,顿时惊呆了,那是他的17师的骑兵团。
  眼看骑兵已经逼近到离他们不足三百米距离了,阿米勒的卫兵开始开枪还击,但是他们刚刚露出头,就迎来密集的火力。又有两人被打碎了脑袋。阿米勒无助地看着甘清泉,说:“对不起,是我们的人!骑兵团造反了。这该死的突利!”他猛然想站起来,被甘清泉一把按住,而甘清泉却一抬头,一个短点射,一匹战马倒了下去。
  敌人还是接近了,已经不到两百米了。
  突然,从北面草丛中传来一阵密集的短点射的声音,夹杂着美制M14狙击步枪特有的沉闷的单发射击声,骑兵们纷纷落马。骑兵们终于发现,他们已经处于非常不利的境地,敌人不知有多少,也不知藏在哪里,但是枪法却是出奇的好,在骑手们接二连三地掉下马时,还活着的人开始动摇了。战马放慢了速度,最后干脆纷纷向后跑去,可是他们的敌人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撤退而停止射击,枪声还是那么急促,却已经变成了单发点射了。骑手们的后背,成了这些伏击者的活动枪靶。这种和死亡赛跑的游戏大约继续了一分钟,终于,荒草地上安静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将草丛下面的积雪蒸发,一缕缕白色的烟气,伴着人马尸体的焦糊味,在荒草地上构成一道奇异的景观。
  甘清泉拉着阿米勒到了嬴涛的跟前,嬴涛正在把一个弹夹压进弹仓。甘清泉间:“塞利亚没事吗?”“没事!”“在哪儿?”嬴涛向后一指,甘清泉和阿米勒向后猫着腰走去,走了十多米,就看到了在阿克孜勒身边瑟缩着发抖的塞利亚。甘清泉说:“阿克孜勒,带她到河边洞里去。”看到阿米勒有些犹豫,甘清泉说:“你放心,她已经自由了,但是你认为现在她能呆在这里吗?”
  阿米勒沉吟着点点头,说:“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可是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就这样离开的。突利要是杀了我和塞利亚,就能控制17师。可是只要我能活着回到部队,他就没有办法了。”甘清泉看着阿米勒,再猛地一抬头向周围看了看,说:“恐怕你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阿米勒一惊:“为什么?”甘清泉说:“左右两面都能看到草丛的抖动,看来他们正在从两翼迂回,想包围我们。你们要是这样站起来,马上就会被打成筛子。”
  阿米勒痛苦地向天空看去,好久才说:“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样完了吗?”
  这时,嬴涛从前面匍匐着过来,问甘清泉:“清泉,现在怎么办?”看到甘清泉没有说话,嬴涛有点急了,说:“敌人正从两翼包抄,我们得赶紧撤退!”阿米勒看到嬴涛的眼神,也充满期待地看着甘清,好象现在只有他,能够化解危局了。
  甘清泉脸上没有任何惊慌,问:“那个骑兵团有多少人?”阿米勒说:“我也不知道。”“什么?你怎么能不知道?”
  阿米勒有点难为情地说:“以前,老师长为了安抚米高,也就是我们前任的副师长,把骑兵团交给了他,而他不是我们一族的人,他用了大量的外族人,也用了塔利班的俘虏,他的那个手下突利,不知从哪里搞来那么多的钱,骑兵团的实力越来越大,我刚才看了一下,有不少战马根本不是我们这里的……”甘清泉打断了他的话:“那总有个大概吧。”
  阿米勒说:“可能……有七八百人,四门迫击炮,还有火箭筒、机枪、狙击步枪。”
  嬴涛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甘清泉的脸色却依然没有变化。甘清泉说:“那么,他们就有足够的兵力,不但从两翼包抄,还能腾出至少一个连绕到我们背后。”他停顿了一下说:“火箭筒倒没有关系,关键是迫击炮和狙击步枪。”他再看看嬴涛和阿米勒,说:“恐怕……我们只有一个办法了……”
  三人的目光汇聚到了一起,甘清泉一字一句地说:“战斗!战斗到他们无法承受伤亡为止!”

  嬴涛无话可说了,向不远处向这里张望的阿克孜勒说:“你,就地防守!保护好塞利亚。”然后便向前爬去。阿克孜勒明白了,他卸下背包,取出工兵锹,开始把他的散兵坑扩大。而一边的塞利亚则失望无助地把阿克孜勒挖出的土向周围推动。
  在东面左翼的司马剑突然离开了战位,向甘清泉的位置匍匐过来,甘清泉瞪了他一眼,说:“你干什么?回去!”司马剑停了一下,又向前爬了几步,语气有点惊慌地说:“有敌人,在向我们后面运动。”甘清泉的目光异常坚定,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知道。防守你的阵地,到你的坑里去!”
  司马剑犹豫了一下,回去了。甘清泉一算,右翼有曹雨轩,正面有嬴涛和刘沧海,李准在稍微靠后的位置,敌人不论从右边还是后面来,都是不用担心的。只有左边,原来安排的是阿克孜勒和司马剑,现在阿克孜勒到了后面,左翼就是最弱的。他能够理解从来没有杀过人的司马剑在此时的的恐惧,那是一种面对危险而自己处于孤独之中的自然反应。他知道他应该处于什么位置了。可是他首先要向阿米勒的人布置任务。那七个卫兵,两人一组被派到三个方向,而多出来的一个人则被安排和阿米勒一起负责北面。阿米勒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他可以就近保护塞利亚了。但是他也知道,十五个人,是没法对抗五百、六百甚至七百人的。但是,只要他一息尚存,就决不能让他看着长大的塞利亚,
受到任何伤害。大风起兮敌若云。
  甘清泉到达司马剑的散兵坑旁边时,司马剑正紧张地看着对面瑟瑟抖动的草丛。看到甘清泉到来,司马剑才稍稍有点定神。这时,从南面传来一阵高音喇叭的喊话声,是塔吉克语,甘清泉等人都听不懂。可是阿米勒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声疾呼。旁边的阿克孜勒立即将他拉倒,刚刚倒下,那个位置立即就被迫击炮弹的烟尘所覆盖。甘清泉一惊,急忙猫着腰向那里快速运动过去,子弹就在他的耳边纷纷掠过。他到达那里,一个前扑,避过炮弹,就势滚到了阿克孜勒的散兵坑里。阿米勒的左臂已经受伤了,阿克孜勒正在给他包扎。甘清泉问阿克孜勒喇叭里说什么,阿克孜勒说:“他们说塞利亚和大叔背叛了17师,他们团长命令将他们和我们一起杀掉。”甘清泉看看阿米勒的伤势,说:“现在你知道了,他们已经不是你的部队了。他们,是敌人!”
  当甘清泉再次回到司马剑旁边时,迫击炮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炮弹接二连三地落在雪狼队员们周围。一名阿米勒的士兵被炸断了胳膊。幸亏他们早就挖好了工事,不然伤亡必然不会小。炮击刚停,刘沧海从战壕里探出身子,将机枪架在了坑沿上:嘴里嘟囔着:“这帮狗日的,要不是我工事做得深,还真就完了!这炮,也打得忒不准了,什么水平……”敌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们已经知道骑兵在这片旷野上是没有作为的。
  一阵风,一阵凛冽的高原上特有的风,呼啸着吹过草原。带动起漫天飞舞的枯叶和枯叶上的雪花,从平坦的荒原上横扫而过。风头刚过,在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从四面八方同时跃起了无数的阿富汗士兵,如沙漠里突然出现的尘暴一样,密密麻麻地、狂吼乱叫着向雪狼方圆不足百米的阵地,冲了过来。
  这是一片旷野,一片上午还是异常宁静的旷野,荒草萋萋,草尖上挑着点点积雪,在晴空万里的映照下,本是一幅多么美丽的高原风情画卷。可是此刻,却已经在一道道火箭弹编织的火网中,变成了热火朝天的战场。奇怪的是,在四面向心冲击的围猎者中间,那一片雪狼的阵地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阿富汗士兵们开始相信他们的炮火的威力了。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五十米,越来越近了,阿富汗士兵已经不再猫着腰冲锋了,许多人已经开始为胜利而欢呼了。
  司马剑蹲在战壕里,手中的枪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作用,也知道旁边的阿富汗士兵已经对他的表现产生怀疑。可是他不能抑制自己,在第一天到阿富汗,他曾经发过抖,但是那是因为恐惧,现在他知道,他不是恐惧,而是,对于即将成为真正的军人,他在激动。这时,甘清泉站直了身体,也就是说,他的枪伸出了草丛之上,司马剑明白了,他开枪了,同时看到,一个敌人的脑袋血花飞溅,以及那些在他枪口下滚动着的,尸体。
  枪声就是信号。刹那之间,一串串子弹如雨点一样泼洒出来,从那个不足百米的环形阵地,向四面辐射出火和铅,在一粒粒不足五克的子弹头的冲击下,一个个肉体象风中的落叶,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死亡的躯壳。阿富汗士兵的惨叫声、肉体被子弹撕裂和侵彻的声音,还有刘沧海那支7.62毫米机枪畅快的吼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战场特有的音乐。潮水一样滚动着的进攻者开始崩溃,又象风中的落叶一样向四面飘散。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阿富汗骑兵团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他们一边用AK47步枪向面前的草丛盲目地狂扫,一边在那种他们从来不可想象的精准的射击下向后退却。死亡在不断蔓延,倒下的尸体在雪狼阵地的周围不断累积着,直到那四面聚集的潮水远远地躲到三百米外。那支致命的机枪才终于停止了精准的散布射。然而那支机枪的对面,尸体已经摆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
  过分的轻敌造成了队形的过于密集,队形的过于密集和雪狼队员们精确的射击,造成了阿富汗人巨大的伤亡。第一次进攻,被挫败了。在峡谷口的一辆吉普车旁,一名阿富汗军官正对着步话机焦急地喊叫:“团长!团长!我们进攻受挫!进攻受挫!敌人的火力很强大……已经死了上百人了……什么?他们肯定不止七个人,阿米勒有十个人,已经死了几个,但是中国人太厉害了,他们的枪法太准了,我们的人根本就不敢露头……什么?……明白了,我这就去。”那军官放下步话机,从旁边的士兵手里抢过一支冲锋枪,向着北方草原冲去。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18-09-18
   大队长陈汤焦急地站在机长后面,手扶着机长的座位靠背,目光看着前方。直升机在山谷中穿越,仿佛精灵一样轻盈。刚转过一个山口,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峭壁,机长猛地转向,在他后面的陈汤差点跌倒。机长说:“陈大队长,你还是回去坐着吧,这样太危险了。”看陈汤摇摇头,机长又说:“你放心,野狼谷我知道,再半个小时,我一定让你安全地到达。”
  这时,机长的耳机里传来声音,机长听完说:“是!”然后回头对陈汤说:“东方将军命令:如果遇到美军,就要立即返航,如遇美军袭击,可以还击,但能够摆脱就尽量摆脱,不能和美军硬碰。”陈汤说:“你这也是美制‘黑鹰’直升机,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干一场?”机长无奈地说:“我要是有两架阿帕奇,我还怕他?我机上只有两挺机枪,还不能朝前打,你让我拿什么和他们干?”
  陈汤虽然知道将军的命令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东方将军一反常态地敢于许可对美军还击,已经让他感到意外而欣慰。他也知道,真要是遇到美军武装直升机,他们也只有撤离的份。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千万不要遇上,能把雪狼平平安安地接回来,就是让他上军事法庭,他也认了。
  而在同一时刻,坎大哈的美军特种部队指挥部里,同样是一片忙碌。汉克少校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屏幕,上面正显示着野狼谷口的俯瞰图象。这时,一名上尉军官领进来一个穿西装的人,虽然大腹便便,可是那双眼睛放出的光却异常敏锐而深刻。汉克少校立即迎了上去,可是在大厅中央的指挥台上的杜威上校却并没有动。直到汉克毕恭毕敬地把那人领到他面前,才应付着敬了一个军礼。汉克少校兴致勃勃地向上校介绍:“这位是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弗洛伊德,这位是……”弗洛伊德打断了汉克的介绍,向杜威上校伸出了一只手说:“不用介绍了,杜威上校我认识。在索马里,我们曾经打过交道。”可是杜威却并没有伸手,而是两只手叉在怀里,冷漠而傲慢地看着弗洛伊德,说:“我不记得我在索马里认识过什么中情局的人,我只记得有个混蛋,非要让我依据他的情报去抓什么人,说那些人都是罪犯和毒品走私犯,可是当我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抓到那些人时却发现,那些人是整个部族的长老。我们按照中央情报局的命令要把他们带到美军军营,结果我的特种部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死了八十二个人,竟然就是因为那个狗屁中情局的情报。”
  上校说到这里,目光已经异常犀利,直盯到弗洛伊德的脸上。弗洛伊德明显有些不自在了,可是国际上臭名昭著的美国中央情报局资深特工,又怎么会为这点儿小事而不知所措呢?弗洛伊德故作轻松地说:“上校!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我们要干一件正事了。我想你的上司已经向你说清楚了,你的任务就是配合我,抓到那些中国人。”
  上校冷冷地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并不碍我们的事,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正在清除基地的人。”弗洛伊德说:“这是国家利益!”
  上校一听到这话,仿佛又看到当年他手下血肉模糊的士兵,他转过头对鲍罗说:“你记住我的话:永远不要和中情局的人有任何瓜葛,他们都是瘟疫,会毁掉任何一个清白的军人的。”说完这话,上校挑衅地看着弗洛伊德和汉克,仿佛在看着两个怪物一样。
  汉克有点难为情地看着弗洛伊德,可是弗洛伊德却无动于衷,问汉克:“现在到了哪一步了?”
  汉克说:“我已经动用了我在阿富汗17师里的人,用一个骑兵营和部分炮兵,大约五百人去包围并消灭他们。并且动用了美军的无人侦察机,在战场上空观察情况。那些阿富汗人有点不中用。炮火偏差很大,我说了不能把炮火直接打到中国人头上,可是他们却仍然打偏了,还好中国人很聪明,做了工事,现在还没有中国人死亡。”
  弗洛伊德说:“你就不怕他们冲出去?阿富汗人不会真心为我们卖命的。”汉克说:“我知道那个骑兵团长,叫突利,他不但是我的人,还是我安插给基地的间谍,他的团里有至少三百塔利班第五师的人,他告诉他们是中国人杀了他们的师长,所以他们会用心的。不过,我见那些中国特种兵,他们的能力的确是超凡脱俗,那些阿富汗人杀不了他们。”
  杜威上校和鲍罗少校听到汉克说他见过中国人的话,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鲍罗说:“是的,连美军特种部队和中情局的人都能被他们俘虏,那些阿富汗人肯定杀不了他们。”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汉克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紫一阵,可是还得回答弗洛伊德的问话:“那你如何能抓住他们?”
  汉克说:“那些阿富汗人的作用就是消耗中国人的弹药,等到他们的弹药不足时,美军就会出现。虽然他们第一次进攻的方式极为蠢笨,不过我已经告诉突利,换一种方式。四架‘阿帕奇’和两架‘支奴干’已经待命起飞了。等到阿富汗人第二次进攻开始时,就会飞过去。”
  弗洛伊德满意地说:“那么,阿富汗人开始进攻了吗?”
  汉克这才想起什么,赶紧看了一眼大屏幕,说:“开始了。”然后他一把抓起电话,冲着话筒喊道:“准备起飞!”
  阿富汗人调整了战术,他们不再向第一次那样猛烈冲锋了。而是在荒草的掩护下,步步紧逼,在互相掩护之中缓慢而小心地向前推进。
  枪声大作。各种子弹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在空中横飞。蒿草的绒毛在子弹的切割下纷纷飞落,又随着狂风向天空抛洒。一片洁白的绒毛从甘清泉的眼前飞过,仿佛一片洁白的雪花。他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幻觉。
  那也是一片荒原,一堆堆草皮散落在戈壁上,漫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笼罩了整个世界。不远处是一座军营,红色的旗帜在雪花的映衬下显得异常鲜亮。军营门口岗亭里的哨兵正在向手上呵着气,眼前突然飞过一个人影,他急忙向外探出头去,已经不见了那个人影。哨兵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却不知那个飞也似地跑出去的人,就是甘清泉。
  他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越过一个小慢坡,就到了一条极为隐蔽的公路,在公路上正停着一辆吉普车,车旁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的姑娘。雪花落在她的长发上,将一头秀美的黑发变得如同霜染。而那一张被冻得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已经要冻成冰粒的泪珠,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正当她向着慢坡上面焦急地张望时,一个穿着白色雪地迷彩服的人风风火火地跑到了面前,人还没到,一件军用大衣已经张开了,那姑娘知道,是他来了。
  甘清泉一到东方白雪面前,就急忙把一件大衣裹到了她身上。同时也隔着大衣把那个冻得让人心疼的人拥在了怀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在两个沉醉一般的脸上,一齐流下热泪。良久,两人终于分开了,东方白雪仰着头看着那张英俊的脸,说:“你真的要去吗?”甘清泉点点头。东方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把头伏在甘清泉胸前无声地啜泣。甘清泉说:“你也知道,我是军人,命令来了,我没有第二种选择。”东方白雪没有抬头,就在甘清泉怀里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能说!这是纪律!”
  “那我总得知道,我的丈夫,什么时候能回到我身边吧?”
  甘清泉想了想,似乎要下很大的决心一样,终于说:“也许是春天。”他抓着东方白雪的双肩,向外轻轻拉开,让她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说:“好了,我们的纪律是不允许人出来的。我现在必须回去。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办一次象样的婚礼。”其实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个承诺的可能性能有多大。可是他宁愿相信他一定能回来,能见到他心爱的人,能和她象模象样地办一次婚礼。东方白雪同样知道,他这一去,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可是她既然选择了他,选择了军人,就不能不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突然推开甘清泉,抹了抹眼泪,说:“你去吧。我知道你们的纪律。我不应该来,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再最……再见你一面,你放心,我会在家好好等你的,还能利用这一段时间把结婚要用的东西准备一下。去吧!泉哥哥,我永远是你的雪妹妹,永远是你的人。明年春天,我等着你。”说完,东方白雪一把甩开甘清泉的手,转身上了车。
  吉普车开走了,留下了孤独地站在雪地里的甘清泉,手中有一张纸条,展开看时,上面是一首词:“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东方白雪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知道,她只要回头,可能就走不了了。而在不远处的山坡上,负责警戒的李准问曹雨轩:“要不要汇报?这是违纪的。”曹雨轩把头转过一边:“我没看见。”李准点了点头,再去看甘清泉,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说:“我也没看见。”

  
长天亦可起狼烟,雪花飞处血如花甘。清泉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乱成了麻团一样,全然忘了这是战场,全然忘了子弹就在他耳边飞掠而过,全然忘了他身边正在阻击敌人的司马剑和两名阿富汗卫兵。这场战斗随时会把他春天结婚的梦想变成一个永远的遗憾。在他的旁边,一名阿富汗士兵突然向后倒去。脑门上多了一个小眼。正在不住地射击的司马剑向后一看,那具尸体上又多了一个弹孔。敌人已经越来越近了,司马剑忍不住开始扫射起来。激烈的、近在咫尺的枪声终于把甘清泉唤了回来,他一回过神来,正看到司马剑正在向枪里装进一个新弹匣。他一急忙问司马剑:“还有几个了?”司马剑这才想起来,他刚刚摸弹匣时,已经只剩了一个了。他的脸一下子变了颜色。甘清泉从他的脸色已经判断出了答案。他一抬手将一个刚刚探出头的敌人击毙,然后就势将枪丢给了司马剑,同时将自己的两个弹匣扔了过去。一个横滚到了阿富汗卫兵的尸体旁,抓过了尸体上的AK74步枪。
  “雪狼”小队的其他人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刘沧海已经一口气打完了三个弹链,向战壕里的背包里一摸才发现,已经只剩了一个弹链了。两百发子弹对于M60机枪来说,不过是连续射击下20秒钟的事。再看他旁边,嬴涛也已经放弃了点射而改用单发射击了。
  “雪狼”的火力明显减弱了。阿富汗人趁机向前推进。双方已经到了相距不足三十米。阿富汗士兵的手榴弹扔了过来。“雪狼”队员们不得不随时伏下头躲到战壕里去。火力更弱了。没错,西方兵学宝典《战争论》曾经说过:“数量上的优势必然会压倒其它的一切。”现在,这种数量上的优势就在阿富汗人那里体现了出来。
  雪狼的环形防御终于被突破了。最先最突破的是司马剑的位置。当甘清泉跳到一边去寻找阿富汗人尸体上的弹药时,司马剑正在更换弹匣。突然他左边的草丛动了一下,一个阿富汗士兵出现在他面前,一刹那间,两人都愣住了。司马剑首先反应了过来,可是他却犯了一个错误——他的枪上没有弹匣。他开枪了,可是枪却没有打响。那个阿富汗士兵也开枪了,却在一发千钧之间被司马剑拨开了枪管。枪口暴烈的火焰就在司马剑的耳边穿过,而巨大的响声使他的耳朵失去了听觉。就在他正要从腰间拨出匕首时,另一个阿富汗人出现在他身后,一枪托砸在了他的头盔上,司马剑昏了过去。当那两个阿富汗士兵举起刺刀正要刺下时,甘清泉一转头,一个点射结果了那两人,而他身后也出现了更多的敌人,一个敌兵一把抱住了甘清泉的后腰,甘清泉当即扔掉了枪,刹那间一把长刀出现在他手中,刀光闪闪之间,刀锋一转,刺入身后的人脖颈。再回身时,长刀如电,转瞬间已将面前的两个敌兵结果,然后抓起地上的枪支,再度射击起来……
   这时,在坎大哈的美军特种部队指挥部内,弗洛伊德和汉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屏幕。而在他们后边,杜威上校和鲍罗少校也正关注着战况。弗洛伊德说:“真是难以置信。他们居然连肉搏都用上了。”他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杜威上校,说:“上校,如果是你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上校气愤地扫了一眼弗洛伊德,看着旁边的鲍罗少校。少校明白上校不愿回答,他说:“如果是美军,不论是特种部队还是普通步兵,在这种情况下都只有一种选择:投降!”他看了看上校,上校点了点头,鲍罗接着说:“可是你们也看到了那个中国军官的刀,那把刀没有弧度,是直的。就象他们的精神,只有抗争到底的决心,决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投降。就是那个中国军官,曾经对我说过:中国的军人,都是秦始皇的军人的后裔,以伤口在背后为耻辱,以战死沙场为光荣!所以,你们想要活捉他们,不可能!”弗洛伊德不以为然地回过头去再看大屏幕,却突然发现,一名中国军人,正向着天空举起了枪。
  曹雨轩和李准在一起。他没有象刘沧海那样狂热地扫射,而是尽量在敌人到达身边不到十米时才开火,同时昼掩护着旁边的李准。而李准则用敏锐的目光,在随风摇摆的蒿草从中寻找敌人的军官,再用步枪准确地一一狙杀。在喧嚣的战场上,他依然是那样冷静而沉稳。他的耳朵里突然捕捉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的眼睛立即向上看去。蓝天上晴空万里,却有一个小黑点在缓慢地盘旋。李准举起了枪。
  大屏幕突然没有了信号,美军指挥大厅里一片混乱。杜威上校对那些还在检查系统的军人们说:“不用查了,那架无人机被击落了。”汉克说:“那不可能,一发子弹,就一发子弹,怎么可能打下一架无人侦察机?”鲍罗和上校相视一笑,说:“对你来说不可能的事,在中国军人那里,都有可能。”
  战场上的情况已经异常危急了。阿米勒带来的人已经全部报销了。刘沧海的胳膊被打了个眼,但是他还在用随手抓来的自动步枪猛烈地射击着。他旁边的嬴涛正在射击时,头盔上传来剧烈的震动,使他向后倒在了战壕沿上。他顺手摸了一下,两发滚烫的子弹,镶嵌在他脑门位置上。
  在最后面防守的阿米勒已经彻底绝望了,他茫然地看着他脚下卫兵的尸体,看着还在拼死抵抗的阿克孜勒和他身旁抓着一支手枪无助地哭泣的塞利亚,看着已经因为胜利在望而纷纷站起身疯狂地冲锋的敌群。
  突然,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交战双方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天空望去——两架“黑鹰”直升机出现在天空,阿富汗营长愤愤地看着天空,他认得这种美国的直升机,他觉得,在他们费尽气力即将消灭中国人时,美军的出现简直就是要抢功。外围的阿富汗士兵也纷纷向天空指指点点,而内圈里的阿富汗人则继续他们的攻势。天空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同时从两架直升机上,几十个手榴弹向着阿富汗士兵群里落了下来,在爆炸的烟尘之中,阿富汗士兵纷纷倒毙。而“雪狼”队员们则趁机从一具具尸体上抓起枪支,向惊惶失措的敌军猛烈扫射……
  阿富汗人终于崩溃了。他们在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中向南方逃跑,无助地向直升机射击,甚至大声向天空咒骂美军的无耻。可是那魔鬼一样的直升机却依然毫不留情地追杀着他们,大口径机枪的子弹无情地扫射着,在蒿草的绒絮纷纷飞舞之中,阿富汗人的鲜血,也在空中飞溅。红的血,白的雪,红的死尸上,覆盖着洁白的绒毛……
  甘清泉看着直升机,从12.7毫米机枪的声音他已经判断出来,这是他们的人。看到周围确实已经没有敌人了,他急忙跑到司马剑旁边,一把抱起司马剑的头,一摸鼻息,禁不住笑了出来,可是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抓起一把雪,揉到了司马剑的脸上,司马剑终于醒过来了,新式头盔内衬的防震设计救了他的命。
  当他一睁开眼,看到的是他曾经深深恨过也从心底里敬佩不已的甘清泉。他的头还是疼得要命,有点昏沉,可是他的意识却正在恢复,只是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他想转头看看,可是却没有一点力气,甘清泉说:“不用看了,敌人退了,我们的直升机来了。你还行吗?”司马剑欣慰地笑了笑,使劲喘了口气说:“我还行,就是有点头昏。甘清泉,你说,我今天还象个军人吧!”
  甘清泉嘴角动了动,他想笑,可是他知道他现在不能笑,他绷紧了脸,用严肃的表情说:“司马剑,你今天是个军人!真正的军人!秦始皇的军人!”司马剑说:“可是我的伤,是被敌人在背后打的,我不配做秦始皇的军人。”甘清泉说:“你怎么能不配?今天在这里活下来的人,都是中国最好的军人。”
  这时,两架直升机已经停止了追杀敌人,飞回到“雪狼”的上空,其中一架在空中盘旋警戒,另一架悬停在离地十米高的空中。大队长陈汤出现在机舱门口,他看到了他的弟兄,他日思夜想的“雪狼”!直升机缓缓下降,一直悬停在几乎贴到地面的位置。赢涛和刘沧海首先上了直升机,然后,阿克孜勒搀扶着阿米勒到了直升机下面,阿米勒被拉了上来,陈汤禁不住一愣,可是他听到阿米勒用汉语说:“你好!”
  突然,直升机机长从驾驶室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美军!美军直升机!”陈汤一惊,问:“多少?”“两架‘支奴干’,四架‘阿帕奇’!七点方向!”陈汤立即向后看去,六个黑点正在变大。

  一刹那,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时,陈汤所在的直升机机长说:“将军命令:立即起飞!”直升机开始向上拉起。陈汤向机长怒吼着:“停下!停下!”可是他和所有人都明白,机长是对的,他在忠实地执行着东方将军的命令。可是作为大队长,眼看着自己的部下就在下面,只着那么十多米距离却不能相救,这种揪心的感觉,让陈汤几乎要疯狂了。
   直升机的旋翼,搅动起强劲的旋风,带着雪粒和蒿草的绒毛满天飞舞。甘清泉焦急地看着急速接近的美军直升机,他知道中国的飞机必须立即飞走。在更远的地方,李准和曹雨轩已经明白了事态的严重,他们默默地从地上搜捡着武器弹药,曹雨轩向着直升机看去,刘沧海也正在看着他,那眼中竟然已经有了泪水,曹雨轩不由得笑了一下,这个匈奴,竟然也会哭?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18-09-18
第九章 迷雾野狼谷
  美军已经不到三公里远了,在天空警戒的黑鹰直升机已经向东方飞走了。而陈汤所在的黑鹰直升机也斜着冲向东方,突然,嬴涛一把抓过旁边队员的背包,从机舱门跳了下去。还没有等陈汤回过神来,刘沧海伸手就要抢银狐小队机枪手的机枪,一下子没有抢过来,这时,那名队员看到了陈汤的眼睛,他松手了,刘沧海跳了下去,紧跟着下来的是银狐机枪手扔下的背包。银狐小队队长急切地问陈汤:“大队长,必须给他们一个电台!”陈汤拼命点头,小队长扔下一个电台包。机舱们传来一阵呼叫,几名队员正死死抱住也要跳下去的阿米勒。陈汤向下一看,所幸有草皮的保护,跳下的人很快爬了起来,向着甘清泉等人的方向跑去。陈汤一看雪狼其他人,也都已经站在了草丛之中,陈汤放心了。
  机舱门关上的那一刻,陈汤突然命令机枪手:“向美军直升机射击!”机长说:“你疯了!”陈汤说:“凭你刚才钻山沟的本事,我相信你能摆脱他们。”机长看着陈汤的眼睛只一秒钟,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直升机突然摆了一下,在横向对着美军直升机的情况下向东飞行。机枪手开火了,虽然这个距离上,并不能给美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机枪的弹道却使美军直升机立即四散躲避,而四架“阿帕奇”在一拉开距离后则迅速向黑鹰追来,暂时放过了荒草里的小分队。
  黑鹰进入了山谷,在陡峭的绝壁间高速穿过,刚转过一个山口,后面的山壁上就被火箭弹打出了一串桔红色的火团。但是当直升机再转过几个弯之后,就再也没有敌机的声音了。前方就是中国,美军还没有尾随追击的胆量。陈汤仿佛一下子没了力气,倒在了机舱地板上,两行热泪从他脸上滚滚流下。机长说:“对不起了,老哥!我也是没办法,今天开火的事,我没有看见。”陈汤没有说话。机舱里一片寂静,过了半天,陈汤才沙哑着嗓子说:“生死与共……生死与共……”
  阿米勒向着机舱外看去,突然说:“放我下去!”陈汤说:“你有伤,我们会送你去医院。”阿米勒说:“我是阿富汗17师副师长,你们不能带我回中国。我要下去!”陈汤看着阿米勒坚定的目光,说:“你可以养好伤再走。”阿米勒说:“我知道你怕我说出他们的下落,可是你不知道下面那个姑娘,就是我的侄女,她是17师的师长,也是部落的头领,正处于危险之中,我要回去招集部队,快点,放我下去。”陈汤说:“我会再来的。”阿米勒目光炬炬地说:“我会找到三千人来帮助你的人,和我的人,你不行!”看到陈汤还在犹豫,阿米勒有点急了,他说:“你放心,我以真主的名义发誓,我不会再计较我们老师长的死,他们是我的恩人,阿富汗人只会报恩,我们决不会伤害他们。”
   陈汤说:“降在哪个位置?”

   阿米勒说:“前面瓦罕走廊的峡谷转弯处,是阿富汗和塔吉克斯坦交界处,我是塔吉克族人,可以让他们帮助我回去。” 
   陈汤说:“行!”
   坎大哈美军特种部队指挥中心。当汉克气急败坏地命令美军直升机追击中国直升机时,弗洛伊德向后看了一眼,杜威上校和鲍罗少校正相对而坐,悠闲地品着咖啡。汉克突然向弗洛伊德汇报:“他们开火了!他们开火了!中国直升机向美军直升机开火了!”
  弗洛伊德一惊:“怎么可能,两架黑鹰,那是运输机,怎么会向攻击机开火。”他一把抓过听筒,静静地听了一会,放下听筒,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汉克兴奋地说:“这下子我们可以给中国好看了。他们进攻了美军,这是挑衅!我们有理由打压他们了。”弗洛伊德突然跳起来,怒喝道:“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证据?他们的直升机上标着美军标志。而你派出的那帮废物,竟然不敢进山谷,让中国人跑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到了这里,你的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可是在你的愚蠢指挥下,不但没有抓住一个中国人,还让他们成功地离开了,你让我的报告怎么写?国家的钱是用来让你看战争电影的吗?”弗洛伊德再回过头来看着杜威上校,说:“上校!我实在不知道现在的美军竟然是这样差劲。这就是你的所谓特种部队?”
  上校缓缓地站起身来:“我的特种部队是用来执行国家反恐任务的,不是给你们用来挑起事端的。中国军人不是我们的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如果将来我们要和他们打仗的话,我也许会尽力……尽力地给你和那位无知的少校一点好的建议。不过现在,中国人已经回去了,你的任务也就没有意义了。是否可以交还想来应该属于我的——指挥权?”
  弗洛伊德一言不发地向指挥大厅外走去。汉克正要跟随他出去,杜威上校冷不防说:“少校,你要到哪儿去?”汉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尴尬境地,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弗洛伊德回头看了看他,长出了一口气说:“你跟我走!”少校这才如蒙大赦,抬起头跟着弗洛伊德走了出去。
  大厅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军人们开始各自忙活起来。鲍罗少校接到一个电话,他说:“混帐!你的长官是谁?中情局的人已经滚蛋了!”随后,他向上校问道:“长官!‘猎鹿者’向您汇报。”
  上校使了个眼色,鲍罗打开了通讯台上的一个开关,美军直升机队上尉中队长的图像出现在大屏幕上。他仍然在直升机上,说:“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您已经取回了指挥权,祝贺您长官。”上校冷冷地说:“说正事!”上尉说:“我们已经对野狼谷外进行了全面侦察。除了地面的大约三百多具尸体之外,没有再发现活着的人。活着的阿富汗人已经向各个方向逃离。请求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上校略一沉思,说:“各个方向……几个方向?”“三个方向,南方、东南方和北方,长官。”“北方的有多少?”“不多,只有七八个进入了山谷。”“七八个?……北方?地面有没有中国人的尸体和武器?”
  那名上尉显然没有检查过,说:“好象……好象没有?所有死尸都是阿富汗人的装束。对了,有美军制式武器,机枪、步枪、还有一支好象是M14狙击步枪。”上校说:“下去看!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值得带回来的东西。如果的确没有中国人的尸体,就回来吧。”“是!长官。”
  对话图像关上了。鲍罗不解地问:“长官,他们已经走了,您为什么还要‘猎鹿者’检查呢?”
  杜威的脸上显出一丝得意,说:“为什么?因为军方的命令和中情局的略有不同。中情局想抓活的,我们将军的命令是:杀死所有敢于进入阿富汗挑衅的非美国盟友国的军人,尤其是中国人和俄国人。阿富汗的战略地位如此重要,可以同时牵制两个大国。又怎么能让中国人在这里建立他们的势力范围呢?我们不是中情局的那帮特工,我们是军人,军人就要忠实地执行命令。中情局的任务结束了,我们的事才刚刚开始。”
  鲍罗说:“可是长官,他们已经离开了,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干呢?”
  上校微笑着看了看鲍罗,再看看大厅里惊奇的所有军人,说:“你们以为他们真的走了吧?他们真的会放弃已经即将到手的成功吗?那里离野狼谷已经很近了,如果不能很快地进入野狼谷,在里面的中国‘东突’恐怖分子就会因为山口的这场战斗而迅速转移。如果是别国的军队,他们肯定会离开。可是他们是中国人。鲍罗,你再想想那个打伤你的中国军人,是不是会退缩的人?他会乘坐直升机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鲍罗沉思着点了点头。可是一名年轻的中尉军官却大胆在说:“长官!您所说的全部都是猜测。我们不能用猜测来打仗。”
  上校几步跨到那名中尉面前,目光直盯得那名军官发怵。上校说:“你是西点人?”中尉一挺胸膛说:“是的!我是西点军校去年毕业生。”上校说:“那我就教给你在军校所没有学过的东西。阿富汗骑兵不会向相反的方向逃跑。即使骑手已经死了,战马也会呆在主人身边。当所有人都向南方逃跑时,却有七八个人向北方跑去,你就不想一想?为什么他们要向相反的方向去?为什么就刚好是中国人的数目?现在,知道答案了吗?”看到那名军官信服的神情,杜威上校转过身来,说:“好在那个野狼谷口,有一个‘东突’的情报站,他们会向他们的人通报中国人的行踪。我们就让那些中国人引出东突的人,再把他们两方,一起……”上校的手伸向胸前,紧紧地捏成了拳头。
  黝黑的天空里,点点繁星闪动着灿烂的光芒,勾勒出一条明亮的银河。在银河两边,牛郎星和织女星正在遥相呼唤。小分队已经控制了野狼谷入口的联络站。塞利亚抱着腿坐在墙脚,旁边是脸色铁青的阿克孜勒。高原的寒风吹过来,塞利亚有点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阿克孜勒听到了她牙齿打战的声音,从背包里取出一条毛毯给她披上,然后又铁青着脸不说话了。这时,隔着透不过光的脏污的窗户,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声。接着是人体倒下的沉闷的“咚”的一声响。阿克孜勒禁不住转身向窗子里看去,可是什么也看不到,他又坐下了。
  塞利亚问:“你怎么了?”阿克孜勒说:“没什么?”塞利亚又问:“你以前不是这样,为什么今天会这样?”阿克孜勒还是不说话。塞利亚带着疑惑也不作声了。
  这时,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了。甘清泉从里面走出来,四面扫视一圈,目光定格在阿克孜勒身上。阿克孜勒立刻站了起来,目光里满是期待。甘清泉点点头,阿克孜勒立即冲进了屋子。而此时刘沧海刚好从北面屋子走出来,见到阿克孜勒进了东屋,不由自主地一手提着一头羊,一手操着一把匕首走到甘清泉旁边,问:“怎么,不行?”甘清泉点了一支烟,说:“谁说不行?”刘沧海说:“那怎么……”甘清泉说:“给他个机会。你小子,做好了羊肉,准备收尸。”刘沧海又回到北屋了。而从东屋里传来的惨叫声已经一声盖过一声了。
血海深仇,报仇的时候已到。
  在屋里,嬴涛静静地坐在土炕上,而在墙角正蹲着两个人,虽然都是阿富汗人的打扮,但是从脸上还是可以看出,那个男人明显是维吾尔族人,看起来有四十岁左右,可是满脸的胡子和他此时的恐惧颓丧的表情,使他看起来更老一些。而那个女人却是典型的阿富汗妇女的面相,虽然她看起来容颜有些憔悴,脸色苍白,但是从她的身材可以看出她的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而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此时正趴伏着一个人。他的头上,身上都在留着血,趴在地方上半天没有动弹。终于他动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来,一双阴冷的眼睛盯到了阿克孜勒的脸上。他看到了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得变了形的脸,一张和他家乡人的人一样的脸。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一进来什么都不问,就对他拳脚相加,手重得连一丝的怜悯都没有,似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他想说话,一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来,在剧烈的咳嗽之后,他终于说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是有纪律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已经……已经……什么都……说了。你们的政策……是宽大为怀……坦白从宽……”
  嬴涛本来已经不打算审问下去了,听到他的话,心里突然变了想法,他说:“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不交待,我就什么都不说,这个人,就会送你去地狱。你也许不认识他,可是他认识你。”地上的人突然仰起了头,看着嬴涛,可是嬴涛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再看阿克孜勒时,阿克孜勒已经一步跨了上来,一脚踩住他的一只手,在钻心的痛苦中,他听到了那个年轻人的话:“你给我听着,我曾经以古兰经和党员证的名义发誓:就是昆仑山上的雪全都化了,我也不会忘记你,就是你把戈壁滩上的石头全都搬走了,我也不会饶了你!买买提
·艾克迪,很奇怪吗?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你刚才对我们队长说了谎是吗?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在南疆市犯的事,我们不会忘掉的。今天,就是你偿还血债的时候!我要挑出你的心,看看那上面,还有多少人的气味!”阿克孜勒从腰里缓缓拨出一把小刀,那是一把做工精美的英吉沙小刀,就是刚才在“雪狼”进入院子时,艾克迪试图用来杀甘清泉的刀。艾克迪似乎明白了,他说:“你是谁?”阿克孜勒说:“你记住,杀你的人,叫布勒·阿克孜勒,是你杀死了我的父母,现在,……”艾克迪猛然大喊起来:“你不能……不能杀我,我是美军的人!”嬴涛和阿克孜勒相对愕然。
  甘清泉抽着烟,也坐到了墙脚,和塞利亚有一米远的距离。塞利亚怯怯地看了看甘清泉,虽然她从心底对这位中国军官有种亲切感,也知道那天伏击她父亲时,甘清泉是不同意而且没有开枪的。打了几天交道,塞利亚也见识了甘清泉的能耐和他在小队中无人可以替代的地位。那把锋芒璀璨的长刀,和甘清泉瞬间就拆掉她的枪的情景,时时在她的心头闪过。她想和他说句话,可是却又不敢,甘清泉身上超乎寻常的能力和他那种神秘的魅力,让塞利亚有种敬畏的感觉,反而不敢接近了。正想着,甘清泉却已经转过头问:“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阿克孜勒今天为什么这样?”
 塞利亚几乎要叫出来了,她不明白她心里的想法为什么甘清泉一下子就说了出来,似乎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是守不住的。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甘清泉正侧着头等她的的回应。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甘清泉笑了一下,说:“那我就告诉你,里面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就是阿克孜勒的杀父仇人,我们刚才没有让他进去,因为我们要得到情报,不能让那家伙死了。现在,情报已经到手了,阿克孜勒可以报仇了。我相信,明天他就是一个全新的,生气勃勃的阿克孜勒。”
  塞利亚一惊,目光中忽然飘过一丝阴冷。这不易察觉的一瞬间却被甘清泉捕捉到了。甘清泉两个指头一捏,把烟头装进了口袋,说:“听到阿克孜勒报仇了,你……是不是也想报仇?”塞利亚不禁心惊肉跳,她不知道在甘清泉面前还有什么人能够保住秘密。她有些惊慌,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屋子里又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阿克孜勒脸色象充了血一样走了出来。塞利亚感觉象解了围一样,急忙站起来。正想对阿克孜勒说什么,却看到阿克孜勒手中提着一只脚,她一声惊呼,被甘清泉一瞪,赶紧自已捂住了嘴,眼睁睁地看着阿克孜勒拖着一具胸口还在冒着血的尸体走到东北边的墙角,一把揭开一块木板,把那具尸体扔了进去。然后,嬴涛从东屋里走了出来,看着阿克孜勒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对大门口的曹雨轩说:“小曹,进去,把那两个也收拾了。”曹雨轩应声进了屋,不一刻就拖着尸体出来了。其他人静静地看着,没有人说话,直到他们处理完,嬴涛才说:“清泉啊,咱们又违纪了。”
  甘清泉说:“我知道,不过,回去之后,我不打算向上级汇报。”
  大屋的中间是一个泥封的火炉。刘沧海从火炉边取过一把大勺子,揭开锅盖,向筒装饭盒里舀了两勺汤,一边吹气一边端过来,墙边的土炕上斜躺着司马剑。甘清泉就坐在司马剑旁边,正用一把热毛巾给司马剑头上热敷,看到汤来了,把司马剑的头扶了起来。刘沧海把热汤端到司马剑面前,关心地说:“大公子,趁热赶紧喝吧,这羊肉汤可是好东西,一口下去,热乎乎地什么病都好了。”司马剑感激地看着刘沧海,说:“不要叫我什么大公子。就叫我司马剑行不?”
  甘清泉说:“你就别管他叫什么了。这帮臭小子,他们叫你越正经,其实越不把你当回事,沧海现在叫你公子,可和四天前叫你大公子不是一个意思了。”看司马剑也笑了,刘沧海又说:“就是就是,你看曹操叫我匈奴,我就不恼,我叫李准李不准,他也就认了。就是嬴队长和甘哥,我没有胡叫,虽然咱是粗人,也还是有点原则的。”曹雨轩插话说:“你还有原则?我看是除了两位首长,谁都敢欺负吧!哈哈……”说到这里,曹雨轩顺手拍了一下刘沧海的肩膀,却发觉刘沧海的肩膀猛然向下沉了一下,曹雨轩赶紧低头看过去,就见到刘沧海的左上臂衣服上有一个破口,曹雨轩关切地问:“匈奴,你负伤了?”这一句一出来,立即引来各人的关切,司马剑也硬是坐了起来,从背包里取急救包。刘沧海说:“都别忙活了。擦边球,没事的,我已经消过毒了。”甘清泉问:“你怎么消的毒?”刘沧海说:“嗨,下午,那帮孙子一逃,我才发现这儿破了,刚好我的机枪枪管烧红了,我就用枪管烫了一下,好了。”司马剑说:“还是包起来好。”刘沧海说:“不用,”顺手从锅里抓了一块羊肉,一边倒着手一边说:“我这身体,只要吃好了,就是卸一条胳膊也没事。大家吃羊肉,快吃,快……”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连对面墙边土炕上坐着的塞利亚都笑出了声。她身上披着一件羊毛毯子,那是阿克孜勒给她找来的,此时,阿克孜勒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塞利亚一转过头,看到了一束炽热的目光,顿时脸就红了。阿克孜勒悄悄地问:“为什么?”塞利亚说:“什么为什么?”阿克孜勒的声音更低了,用塔吉克语说:“你已经自由了,跟着我们很危险的。”塞利亚绯红的脸上掠过一丝嗔怒,也用塔吉克语说:“这你都不知道。我就觉得,跟着你,永远是安全的。父亲死了,17师就出现了叛乱,我真的当不了这个师长。早知道这样,让阿米勒叔叔当就好了。”阿克孜勒说:“你父亲是我们杀的,你就不恨我们?”塞利亚有点悲伤地说:“阿米勒叔叔说得对:如果我们永远只记得仇恨,阿富汗就永远没有和平。是的,我们已经从小就习惯了仇恨,习惯了失去亲人的感觉,一个个平时多么亲近的人,一转眼就不见了。苏联人把我们根本不当人,塔利班和我们也是势不两立。我们的部族在战争时天天都有人死亡,那时,我甚至没有过一个不做恶梦的夜晚。所以我爸爸把我送到了中国,把最小的弟弟送到了巴基斯坦,现在战争终于快要结束了,爸爸却死了……”塞利亚的头埋到了膝盖中间,轻轻地哭了起来。阿克孜勒想安慰她,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悄悄地看了一下其他人,犹豫着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拍着了塞利亚肩头。
  刚好就在这时,嬴涛走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阿克孜勒的手正搭在塞利亚的肩膀上。阿克孜勒有点慌张,赶忙站了起来。嬴涛没有说话,伸手向下一挥,阿克孜勒又坐了下去。但是手已经不敢再放到塞利亚肩头了。嬴涛走到司马剑躺着的炕边,关切地问:“司马剑,好点了吗?”司马剑笑着说:“谢谢嬴队长,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昏,明天一准就好了。”嬴涛再看了看司马剑的头,确定没有皮肉伤,向刘沧海使了个眼色,刘沧海自觉地端过饭盒给司马剑喂汤,甘清泉随着嬴涛到了火炉边上。嬴涛向着塞利亚看了一眼,她已经不哭了,而阿克孜勒正惶恐不安地看着两位队长。甘清泉向着阿克孜勒爽朗地一笑,对嬴涛说:“这些事情我们就不要管了,塔吉克族本身就对这个爱情看得挺重、态度上比我们要大方得多。只要她不威胁到行动,他们怎么样……由天做主吧!”嬴涛疑惑地看着甘清泉,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一样了,可是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条令也是不允许的。”甘清泉说:“队长你就算了吧。我看得出他们是真动了感情了,哪怕只爱过一天,也比没有爱过的好啊!”
  嬴涛侧着头看着甘清泉,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什么,说:“嗨!让这事给我打扰了,差点忘了正事了。反正咱们都不是政委,这事我是不管了。现在说说正事。你们几个,都听着啊……”嬴涛说到这里,突然看到塞利亚也在屋里,阿克孜勒明白嬴涛的意思,对塞利亚说:“我们出去走走吧。”塞利亚虽然知道外面此刻正是冷的时候,也知道这是嬴涛要说机密事不想让她知道,但还是起身了,能和心爱的人单独呆在一起,她正求之不得呢。可甘清泉说;“我看就不用了,她现在不是俘虏,是我们的盟友,听听了好,说不定她还能给我们提供点情报。”最后这个理由显然打动了嬴涛,可是塞利亚却并不领情,其实是她想出门的愿望更大一些。她说:“不了,我还是出去吧。我刚刚回国不久,又很少到野狼谷来,这里的情况我真不知道多少。”听到这话,甘清泉也不好说什么了,再猛然想到另一层,他点点头,说:“去吧,带条毯子,别让那丫头冻着。”阿克孜勒应了一声,带着塞利亚出去了。嬴涛这才说:“刚才的审问,那个艾克迪在最后一刻才说出他的另一个身份,清泉你猜一猜,他们是谁的人?”甘清泉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是美军的人。”嬴涛一惊,说:“我说甘队长怎么有那么多人刮目相看呢,还真是不简单。你怎么知道?”甘清泉说:“要是他们不是美军的人,美军怎么会容许他们在这么一个显明的地方存在?不过我想,‘先知’可能也知道他们不可靠,所以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更机密的事。”嬴涛说:“是啊!我问了半天,他还真说不出‘先知’的行踪,就连‘先知’的面他们都没有见过。不过他们倒大体知道,‘先知’就在野狼谷内。而美军和他们接头的人,就是我们在那个小村里差点干掉的那个突利。现在看来,没有杀了那狗东西,真是遗憾。下午就是那家伙派人伏击我们的。不过他现在损失了近一半兵力,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甘清泉问:“那么他们是怎样和‘先知’的人接头的?”
  嬴涛说:“野狼谷里大约二十公里处,有一个小镇,镇上有一家商店,店主就是‘先知’的人。那俩家伙在这里假装开个旅店,有人要进山,他们就会把情报藏在羊皮里,托人带进山,卖到那家商店,货到给钱,带货的人可以抽两成钱。有时带货的人就是‘先知’的人,有时情报不那么急,带货的就是山里的居民,大多数情况下,带货的人并不知道情报的事,纯粹是为了钱而做事的。”
  刘沧海插话说:“那要是带货的人没有把货带到,而是自己卖了,他们的情报不就送不到了吗?”嬴涛说:“所有进山的商人,其目的地都是那个小镇,没有人敢再往里走。而那个小镇上只有一个商店,要是有人敢于私自卖货的话,必然是死路一条。所有敢进野狼谷的商人都不是一般人,他们知道野狼谷的规矩。没有人敢不按规矩办事。再说了,从小镇到这里,再到山外一百多里地,就这里可以休息一下,没有人会冒着失信于这个店主的代价,而在荒郊野外露宿的。”
  曹雨轩禁不住说了一句:“真是深谋远虑、天衣无缝。”刘沧海说:“看来,我们真得闯一闯这个野狼镇了。不过,美军知道这个小镇和‘先知’的关系,为什么就不去攻打一下?”甘清泉就着炉火点了一支烟,说:“那还不明白?美军曾经去打过,可是损失了不少人,却没有进展。这才收买了这个店主,不过现在形势已经发生了改变,阿富汗政权已经在美国控制之下,这伙只对中国有害,却对美军没有多大影响的东突,就不再是美军要消灭的对象,反而是要扶持起来,或者置之不理,让他们来给我们捣乱的一颗棋子。”嬴涛点头说:“清泉说得不错啊。他们就是今年才被突利收买的。不过,自从他们给美军办事以后,美军就再也没有来过野狼谷,就连阿富汗军队都似乎放弃了这里,反而促进了野狼镇的繁荣。不过他们说到,唯一一次进山到野狼镇时,看到过有武装人员乘车到野狼镇以北的地方去。可能先知的营地,就在野狼镇北边。正好和我们先前得到的情报相吻合。”
  刘沧海又问:“那……”他看到了别人不耐烦的目光,话就说不出来了。甘清泉说:“有话一次说完。”刘沧海赶紧说:“刚才说那个小镇现在还……繁荣,那为什么今天这店里没有一个客人?”
  曹雨轩说:“这都不明白?小村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南边还有谁会来?那个突利伏击我们,也会事先清空这里。没准儿先知已经知道突利要干的事,正等到着消灭我们的消息呢。”
  羸涛说:“对!先知是知道的,不过他就是知道我们没有被消灭,也不知道我们没有走。不过,‘先知’给那两个情报员留了一个任务,就是接应他们先前派出的一个小分队,也就是我们前天干掉的那二十个人。时间就在今晚到明天。也就是说,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清泉,你说现在怎么办?”
  甘清泉说:“已经到这份上了,还不干到底?好在我们已经有了电台,必要时可以和上级联系。不过,美军即使还不知道我们没有走,我们要是联系上级,他们也就知道了。现在看来,他们并不友好。我想我们还是先不要和上级联系,不找到‘先知’就先不要报告。毕竟从这几天的情况看,美军的情报,比我们想象的要好。”
  嬴涛说:“对。我们还是稳妥一些。不过行动一定要快。现在是晚上十点,到四点钟我们就出发,赶在九点天亮以前,我们就能到达野狼镇。白天先不要动,让阿克孜勒去侦察一下,晚上,一定要找到‘先知’。”
  塞利亚跟着阿克孜勒到了外面,李准正从侧面房屋里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诡异地一笑,对阿克孜勒说:“你出来了正好,就到房顶上警戒一下,我下去吃块羊肉。”阿克孜勒有点难为情,却又不好说什么。塞利亚说:“他怎么进屋了……”一边说,一边却已经跟着阿克孜勒上了屋顶。
  夜空中繁星点点,仿佛一张美丽的图画。半个月亮藏在天边,把高原的夜色点缀得更加迷人。阿克孜勒一到房顶,就看到在一堆柴禾垛中间,有一张羊皮,那是东突情报员留下的。他让塞利亚坐在羊皮上,自己坐在了塞利亚旁边,这才发现这张羊皮放的位置真是绝妙的好,人坐在中间,可以自由地观察四面的情况,而从各个方向看过来,都不容易看到柴禾垛里的人。阿克孜勒仰着头,怔怔地看着星空,忽然落下泪来。塞利亚关切地问:“阿克孜勒……你,怎么了?”
  阿克孜勒这才想起他旁边的人。他说:“我,终于报仇了!”塞利亚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惆怅,她想到了她自己,也是全家都已经……。阿克孜勒发觉了塞利亚的沉默,他说:“我知道,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我们已经无法为我们的错误来弥补了。我们还有任务,在完成任务以前,我们不能死。这样吧!我现在心愿已经了了,等到我们完成了任务,你把我杀了,给你爸爸报仇。”塞利亚的心腾地一下,下意识地说:“不!”她说:“我不能,你们是好人,杀我爸爸也不是你们故意要干的。要怪只能怪那些匪徒,阿富汗已经打了上百年的仗,和平却还是没有来,都是那些匪徒,要不是他们,你们也不会来。说真的,我也希望你们把他们早早消灭,阿富汗就有和平的日子了。”
  阿克孜勒静静地听着塞利亚说完,他说:“谢谢你。”
  两人又不说话了。他们就那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看着黝黑的天空里那璀璨的银河,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风景。塞利亚忽然说:“等到你们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就要走了吗?”阿克孜勒点点头,塞利亚说:“那,你们回去的时候,能把我也带走吗?”阿克孜勒一惊,说:“我想,不能吧!不过我可以问一下甘队长,他也许有办法,他总有办法的。”塞利亚心里顿时暖融融的,悄悄地已经把头靠到了阿克孜勒的肩膀上。阿克孜勒没有动,又听到塞利亚的又一句话:“回去以后,你能娶我吗?”阿克孜勒象触了电一样,浑身打了个哆嗦。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知该说什么好。塞利亚静静地想听他的回答,却听到阿克孜勒说:“别动!有人来了。”
  星光虽然不够明亮,但是却因为南面地上的点点积雪,暴露了从荒原上走来的三个人。
  三个黑影到了院子门口,停顿了一下,其中一个人向外警戒,另一个则轻轻推了一下院门,发现门已经关上了。于是三个人互相耳语了一番,一个黑影开始翻越围墙,刚一进入院子,突然在他的耳边出现一支枪管,同时他的枪瞬间就不见了,想他喊叫,却没等他发出声音来,嘴里已经被塞进一块布。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穿着荒原迷彩服的人轻轻开了院门。门外的两个人立即进门了,却在刚一进门就被两名队员一把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这时,一个黑影发出了叫声,立即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住嘴了。然后三个人就被强制着跪在了地上。
  进来的三个人这才看清了制服他们的人,有三个人站在他们背后,另有一个人在他们面前,都穿着荒原迷彩服,头上戴着和美军一样的头盔。而他们的手中,拿的是美军的枪械。一个俘虏低声说了一句话。这时,从房顶上下来了一个身着阿富汗服装的人。那三个俘虏立即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那人走到他们面前,和其中一个说了些什么,就走到他们对面的那个人跟前,耳语了几句。
  那人就是甘清泉。他一听阿克孜勒汇报说这三个人是塔利班的人,他的脑子里立即有了主意,他用英语对阿克孜勒说:“问清楚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阿克孜勒一听他说英语,心里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转身问其中一个俘虏:“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俘虏这时已经稍稍回过一点儿神来,他们拒绝说话了。甘清泉对阿克孜勒说了一句话,阿克孜勒立即对那三个人说:“如果你们不说,你们就会被送到关塔那摩。如果你们能够提供一些有用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其中一个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美军在一起?你还是不是阿富汗的子孙?”阿克孜勒说:“我是‘先知’的人,是他让我给美军充当翻译的。你们赶快回答这位长官的问话,他要是不高兴了,你们立即就会死。”三个人面面相觑,终于一个人说话了:“我们在寻找我们的师长,听说他在这一带,而且听说我们的人要和野狼谷里的人一起发动一次攻势,重新夺回这一地区。可是我们找不到他们,就想到野狼谷来打探一下消息。”阿克孜勒向甘清泉翻译了一遍,甘清泉立即想到了那个塔利班师长,他说:“问一下他们,是不是阿克利尔的人。”阿克孜勒说了,那三个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甘清泉明白了,他说:“你们的师长,已经在三天前被我们击毙了,那还得感谢‘先知’的帮助,不过我告诉你们,任何对美军的攻势,都将被我们瓦解,你们没有任何机会。反正你们就要死了,我就告诉你们,我们早已和‘先知’达成了协议,所有到这里的人都会死,你们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完蛋了,现在他们正在等到着你们,祝你们在天堂和他们相处愉快!”在甘清泉说话的时候,阿克孜勒已经向那三个人翻译了。三个人听到最后,都想站起来,可是他们的肩膀上压着的手却象铁钳一下结实,当阿克孜勒刚一说完,他们就被押了起来,推出门外,,院里传来甘清泉的声音:“拉远一点。”
  三个人在荒原上默默地走着,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人,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的后心,他们知道,死亡正等着他们。当他们走到一片相对空阔的地方时,他们听到了扳击的声音,他们闭上了眼……
  怎么回事?枪声并没有响。三个人回头一看,那个执行他们死刑的“美军”正在检查枪支。就在三个人的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他们都已经喊出了:“感谢真主!”……
  在三人逃走的一瞬间,那名“美军”愤怒地叫喊着,终于枪声响了,然而,那三名俘虏,已经隐入了黑暗的芳草从中,不见了。
  在院子里,嬴涛听着枪声,对甘清泉说:“你这是为什么?”甘清泉说:“只要他们能找到塔利班,先知就多了一个敌人。即使我们不能干掉他,塔利班也饶不了他。”
  野狼镇,在野狼谷内约二十公里处,从山口旅店进入,沿着一条小河的河道,蜿蜒曲折地进入山谷,有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公路,经过两个只有两三户人家的村落,到达一片较为宽阔的地方,就是野狼镇了。小镇并不大,从南到北也不过一里长。镇上的店铺也不多,但是也有几家旅店,一家商店,再就是常住于些的二三十家住户。小街没有什么规划,完全是沿着山谷走向由南向北地随意安排。反倒是街道挺宽,足以通过两辆汽车。此时已经是中午,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要不是街道上随处可见的持枪的人,和丰田皮卡上大口径的机枪,竟使人几乎忘了这是战乱频繁的阿富汗,而且是阿富汗最恐怖的野狼谷。但是街道上的货物却绝不是一般地方能够买来的,一家店铺门口正热闹着,那是一批AK47正在热卖之中。从枪管上蓝汪汪的色泽就能分辨出,那些都是新枪。而此时最热闹的地方,却是一个占地不到一亩的院子。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在院子门口,有一个穿着洁白的护士服装的欧洲女人正在分发着什么。而在院子对面,就是镇子上最大的店铺,也是镇上唯一的商店。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18-09-18
商店要是在别的地方,没有人会去琢磨它,可是在这个镇上,两层的整修完好,雪白的墙壁上还刷着蓝色花纹的楼房,却只有这么一幢。二楼上的窗户平时都是开着的,但是却用一道细密的木格窗,挡住了任何想要一窥屋里情况的目光。正因为这道木格窗,使楼下的人们都看不到,就在窗口,正有两道目光,隔着木格向对面看去。一个声音说:“你是说:那个法国医生是美军的人?”
  另一个似乎比先一个说话的人要年轻一些的人说话了:“不,那是个真正的人道主义者,他不受美军影响,甚至连联合国援助阿富汗民间组织都没有他的名字。可是他身边的那个美女护士,也就是院子门口站着的那个,却是个英国人。”
  “英国人?不是美国人?”
  “是英国人,却是美军的人。”
  “我说她为什么总是向那些病人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原来真有问题。”
  “以你的精明,能让她在这里存在这么长时间,肯定是早有安排了。是吗?”
  “那是当然。那些‘病人’,大多是我的人,反正我们经常有人受伤得病,我正缺医少药,他们来得可正是时候。”
  “你就不怕他们打听到什么?”
  “放心吧!自从塔利班战败以后,美军就再也不找我的麻烦了。要不,他们的直升机天天从我们头顶上过去,地上这么多拿枪的人,他们却从来没有扫射过一回。只有六月份阿克利尔的一个营逃到野狼谷时,美军追了进来,连直升机都没来得及支援,就被我们干掉了十多个,连火箭筒都弄到了七个……不过,那批美军军火都在山外小村的洞穴里,照你刚才说的,应该已经落到了中国人手时。唉!可惜了。”
  “你为什么不可惜一下你的那二十个人呢?”
  “他们没什么可惜的,二十个人,连一声都没吭,就给人收拾了。真给我丢脸。好在你又给我送来了这批军火,我又可以招兵买马了。”
  “你可不要大意,他们的确不是一般的部队。比美军的特种部队可要厉害多了,17师几千人,竟然拦不住他们。美军特种部队出动三十多人,也没拦住他们。现在,我的人也打了败仗,据我的部下说的情况,他们有美制的直升机,而且个个都是神枪手,七个人,对我们五百多人,居然一直打到肉搏战,我们的人却没有杀死他们一个人。你在中国呆了那么长时间,见过这样的军队吗?”
  “看样子,中国政府是动了真格的。不过,他们要行动,也要有真情报才行。我的内线早就给他们传递了假情报,他们到现在,还以为……哈哈哈……。咱们还是去喝一杯吧!”
  “等等,你看那个人。”
  阿克孜勒走在街道上,不由得心里一阵伤感。这样一个山间小镇,本该是世外桃源一样祥和美丽的,可是就在他走进镇子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有好几个人向他推销枪支和鸦片。虽然他身上有足足三千美元,那是从野狼谷口的旅店里弄到的,可是他怎么能拿这些钱去买那些东西呢?可是,他几次推托之后,就已经发现,他身后有了尾巴。
  他明白了,到这里来的人,不是为了卖出粮食和货物,就是来采购军火和毒品的。他没有带来货物,当然应该是来买东西的,可是他没有买,自然会引起人的怀疑。刚好这时,一个满脸胡子、身材肥胖的阿富汗人突然拦在了他面前,面色神秘地对他说:“想不想要能让你发财的东西?”阿克孜勒说:“你有什么?”那人左右看了看,说:“到巷子里来。”可是阿克孜勒没有动,那人看他不动,有些焦急,说:“你放心,在这里,没有人敢不按规矩做事。”阿克孜勒这才和他走进了小巷。那人向巷子口看了一下,那里已经有一个拿着枪的人向外站着了。他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摊开来,里面是一块玉,洁白的羊脂玉,雕刻成一把波斯风格的酒壶的样子,做工极为精美。阿克孜勒不禁眼前一亮,他是在昆仑山下长大的,他知道这种成色的玉决不是一般的价钱,可是他知道他必须要象个生意人的样子。他说:“这件东西,是假的。”
  那阿富汗人立马急了,说:“你要是买不起,就走,可不能说我的玉是假的。我告诉你,我在这里卖,只要你两千美元,可是你要是拿着这件东西到中国去,那里有的是有钱人,这样一块玉,能卖到十万美元。”阿克孜勒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在内地上警校的时候,他亲眼见过那些有钱人是怎样挥霍的。可是他还是说:“你明知道我去不了中国,还要这样说,这样的玉,卖到巴基斯坦,也就是三千美元。”那阿富汗人显然没有想到阿克孜勒居然识货,他点点头说:“没错,可是你要知道,现在外面可是兵荒马乱的,我就是不想自个儿到巴基斯坦去,才想到在这里把玉卖掉的。怎么样,一千五百美元,你还是划算的。”阿克孜勒说:“不,我只能出一千美元。多了我就没有了。”阿富汗人有点失望,说:“好吧,就一千美元!带现钱了吗?”阿克孜勒从身上开始掏钱了
  中国,西北某地,“骠骑将军”行动指挥部。
  指挥大厅里旁边的落地玻璃窗后面,就是大队长办公室。东方将军和陈汤相对而坐,却都默然不语。他们面前的烟灰缸都已经满了,可是他们还是一口又一口在吸着烟,小房间里已经烟雾弥漫。终于一名士兵怯生生地走到门口,轻轻地打开了换气扇的开关,立即招来东方将军的一声怒吼:“干什么?吵不吵?”小战士立即关上了开关,躲到一边去了。陈汤说:“首长,你不用担心,有天大的事,我陈汤自个儿担着。”
  东方将军一听这话,一把将手中的烟头扔到茶几上,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你以为我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你还是这样看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现在就想着怎样把雪狼带出来,怎样完成任务!就你陈汤是英雄好汉?啊?我东方锦就是老官僚?我告诉你,昨天的一切行动,都是我东方锦在负责。你陈汤,一个小小的上校,你不够格!”
  大厅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也就是说:你东方少将就够格补这天大的窟窿了?”东方将军正想发作,隔着玻璃,一眼看到了两颗闪闪发光的金星——那是司马将军。陈汤急急忙忙地出了办公室,向将军敬礼。而东方将军则不紧不慢地出来,向司马将军敬礼时,他的目光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神色。
  司马将军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在他的眼里,东方将军一直是圆滑处世的那种人,他从来都不会对他的上级表现出桀骜不逊的神色的。可是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司马将军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下,他明白了。古人说:“君子无欲则刚。”在以前,东方将军一心想的是怎样成为将军,怎样能够更上一级,所以他圆滑得象个泥鳅,可是今天,他的眼中已经有那种久违的血性——他不再是原来的东方将军了。
  司马将军原本准备好好发一通火的,可是现在,不知为什么,他已经发不出火了。他看到的,是两个军人,两个真正的军人,不在乎权力不在乎得失的军人。司马将军不知该说什么了。大厅时出奇的平静。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终于,司马将军说:“我今天来,不是想了解你们昨天的行动是谁的命令,也不是想知道是谁下令向美军开火的,更不是要追究什么人的责任。我只是代表大军区,也代表军委来问一下子,‘骠骑将军’行动,有没有什么进展?”顿了一下,司马将军又说:“这是司令员要问的,也是军委大首长要问的。”
  东方将军和陈汤面面相觑,半天,陈汤说:“报告参谋长:昨天的行动,没能接回雪狼小队。当然,我们本来可以接回一半的人,可是雪狼的队员们不原意丢下他们受伤的战友,已经上了直升机的人又跳了下去。我们给他们扔下去了无线电台和频率、密码,但是……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开机。”
  司马将军说:“也就是说,到现在,我们还是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系。是吗?”
  陈汤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浮起一片伤感。这正是他一夜没有睡觉的原因。他无法忘记当嬴涛跳下直升机的那一刻,他从嬴涛眼中看到的那种军人的自信和有去无回的悲壮。他为拥有这样的部下而骄傲,但也有可能,不,是极可能失去这些战友而伤心,但是作为有泪不轻弹的军人,他所有的悲伤和担忧,都只能放在心里,也就是那句:“好汉子,打掉了牙和血吞。”
  当然,他知道,昨天的行动,将会使他陷于困境,司马将军所说的任何一条,都可以让他上军事法庭。可是,虽然东方将军已经告诉他,美国向中国通报了阿富汗美军遇袭的事,虽然美军没有证据说那是中国军队干的,司马将军却没有再说什么,陈汤隐隐觉得,上层的动态,好象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看到陈汤没有回答,东方将军接上了话:“是的,我们到正在为止,还没有任何有关雪狼的消息。”
  司马将军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国家的态度很明确,任何屠杀中国人的匪徒,绝对不能让他逍遥法外,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要用各种手段歼灭。另外,作为一名家属,当然,是一名可以知道一些机密的家属,我想问一问:受伤的,是不是司马剑?他……伤得怎么样?”
  陈汤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说:“我从直升机上看到,甘清泉背着他,他身上好象没有血迹,但是他的头低着,好象是昏迷了。”司马将军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晦,他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当他停下时,他说:“你说,是甘清泉背着他?”
  陈汤没有回答,将军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说:“东方,你女儿给我写了一封信。她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18-09-18
第十章 直入虎穴
  阿克孜勒刚刚掏出钱包,那个阿富汗人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抢劫!抢劫!”就在阿克孜勒一愣神之间,从小巷两端突然冲进七八个持枪大汉,阿克孜勒立即反应过来,伸手想拨出手枪来,那些人已经到了面前。为首的一个大汉抡起AK47的枪托就砸了过来,阿克孜勒侧身一躲,顺手夺过枪来,一枪托打在了那个阿富汗“商人”的脸上,同时飞走一脚踢倒了东面跑来的第一个人,而后一扣扳击,一梭子子弹将西面的三个敌人扫倒在地。就在他一个翻滚从地上再次抓起一支枪时,他背后传来一阵风声,他一回头,一枪托打了出去……随着一声玻璃的脆响,阿克孜勒感到一阵炫晕,他昏了过去……
  那个阿富汗“商人”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把那块玉抓到手里,一边心有余悸地说:“真没想到,中国人这么厉害!”另一个大汉看着地上同伴的死尸,恨恨地向阿克孜勒身上踢了一脚,在他身上搜了一遍,取出一支手枪,又从地上捡起阿克孜勒的钱包,说:“幸亏我们把他骗到了这里,要不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他再看看地上的碎玻璃,说“幸亏我们准备了乙醚,还真是管用。”随后,他向还在喘着气的另外几个人说:“把他押到‘先知’那里去,叫巷子口的人滚蛋。”
  几个人从地上拖起阿克孜勒,架着他出了小巷,沿着大街向商店走去。街上的人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除了个别人张望了一下之外,再没有人对此多看一眼。一个卖武器的商贩站在街边向为首的大汉说:“嗨!迈尔提,他身上有武器吗?卖给我吧。”那大汉说:“你小子就别想好事了,那可是正宗的92F,能给你?”正说着,一个穿着阿富汗长袍、却没有留胡子的中年男人,拦在了那几个人面前。那个叫迈尔提的大汉立即弯下了腰,正想说什么,见到那中年人使了个手势,立即低下头。那中年人对着迈尔提耳语了几句,迈尔提连连点头。随后,阿克孜勒被拖到了小镇中央位置的商店。
  一进商店大门,一个大约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两眼眯成了一条缝的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迈尔提说:“店主,你给我听着,这个人是大首领要的人,马上安给我排汽车,我要把他拉走。”那个店主显然也不敢惹火烧身,点头哈腰地奉承着迈尔提,同时向身后的伙计们忙不迭地下令,又接过手下人递上来的奶茶,亲手递到了迈尔提的手上。不一刻,门外就停下了一辆皮卡,店主依然保持着谦恭的笑容,把迈尔提一直送到了车上,再看着汽车一路绝尘向北方开走,这才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店里,向楼梯口走去。
  二楼临街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门里。那一双圆睁的眼睛,目光炯炯有神,只是那犀利的目光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阴冷的气氛,使这间房间顿时陷入诡异的气氛之中,他走到窗口,一束阳光照到他脸上,他竟然就是店主。门里面,拿着望远镜站在窗口的人回过头来,那人竟是——突利。突利看到他回来,微微一笑,说:“您的演技的确不错,不过我实在想不出,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那店主说:“呆会我会告诉你。”他走到窗口,看着街道上匆匆走向镇外的一个裹着长袍的人说:“你能确定,那个人就是塞利亚吗?”突利说:“不会有错!我和她在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她走路的姿势,我从背后都能看得出来。”突利说:“现在,让我猜一猜,您为什么要抓住那个中国特种兵,却又要放走塞利亚。”店主的目光深邃而狡猾,说;“你绝对猜不到!”突利说:“您一定是想让塞利亚回去向中国特种兵汇报他们的人被抓的消息,而你的人可以从后面跟踪,从而知道他们藏身之处,然后在今天晚上,给他们来一个一网打尽。”
  店主哈哈大笑,说:“你很聪明,不过你把我想得太自以为是了。我不会去做办不到的事情,也不会做划不来的事。你说过,那些特种兵里面有一个神枪手,可以用无声狙击步枪杀人。那么我如果派人跟踪塞利亚,那些人绝对不可能回来。而我要去夜袭他们的话,付出的将是我一半的兵力。而我在南面的一半人已经被他们全歼了,我不能再拿另一半去冒险了。即使我能够把他们全歼,中国政府能派出七个人来,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派出七十个、七百个人来继续追杀我?从南面的情况看,所有的人没有一个生还。他们并不是笨蛋,装备也一点不差,连迫击炮都有,可是一夜之间都完了。说明什么?说明中国已经下定了决心!而那个国家,那支军队,太强大了。那支强大的军队一旦下了决心,就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所以……要让他们不再把我当成目标,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被他们干掉了。”突利这才恍然大悟,说:“您的意思是,把他们引到北面伤心谷,让他们进攻那里,而我们就可以继续发展势力,而不再受影响了?”店主的络腮胡子动了一下,向门口看了看说:“还有一个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在伤心谷,坐镇的是自封为‘大首领’的艾山,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几乎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主要兵力在三次试图进入中国时受到了惨重打击,本想通过南方的训练营再补充一下,却被中国人端掉了。现在我的人全都在这个镇上,加起来不到二百人了,要是让艾山知道南面的事,他会立即带人来夺取我的野狼镇,当然也会夺走我的位置。刚才去抓那个中国特种兵的,就是他的人,不过不认识我。而我让他们,也让对面的美国人,以为我只是一个店主,他们就会把注意力都放到北方去。现在你明白了吗?”
  突利听到这里,禁不住一身冷汗。他这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人有多么可怕。而他听到的另一句话则使他更加毛骨悚然:“而你,也可以有两种选择:要么和我合作,给我枪,我可以从中国再招些人来,当然,在车臣还有我三百人,我已经让他们尽快赶回。要么你就去伤心谷,那位雄心勃勃的‘大首领’,也许能让你更快的得到你想要的一切:17师、美国人、还有……女人。”
  塞利亚气喘吁吁地向山顶上爬去,已经实在支撑不住了。终于,她看到山顶上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她知道,她到了。她一下子跌倒下去,正要爬起来,听到嬴涛的声音:“不要过去!”那个刚刚露出的人影又消失了。塞利亚知道,一定是有人想来帮助她,被嬴涛制止了。她明白,此时如果有人在野狼谷中用望远镜看着,是可以看到她的。可是她不能停下来,虽然她心里已经象着了火一样,两条腿也象灌了铅一般沉重,可是她不能停下。
  她又站了起来,用尽了力气,终于翻过了山顶。山顶另一侧,是“雪狼”的三个队员——嬴涛、刘沧海和司马剑。塞利亚顾不上问其他人的去向,喘着气对嬴涛焦急地说:“阿克……阿克孜勒被他们……”嬴涛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说了,我们看到了。甘队长已经去了。”塞利亚茫然的目光中顿时闪动出惊喜的神色。
  此刻,在阿富汗北部高原的群山峻岭中,大风呼啸着扫过每一道山梁。可是就在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山梁之上,三个矫健的身影,正沿着山梁向北方急进。甘清泉略一停顿,回头看了看落在后面的李准,问曹雨轩:“你说,这样的速度,真能追上吗?”曹雨轩说:“没问题!甘哥你就放心吧!我这活地图可不是……不是浪得虚名的。”再看李准已经近了,两人又重新向前飞奔而去。
  甘清泉知道,此时,他没有理由责怪李准。几天来,李准其实是最辛苦的,每一次战斗,都少不了李准的狙击。不止是那一枪一杀的效果,更重要的,是那种弹无虚发的威力,即能给敌人以极大的心理震憾,也使“雪狼”小队在作战时时刻有一种心理上的倚仗。这就是狙击手,现代战场上不可或缺的最直接、最有效的火力和心理支援。可是,李准实在是太累了,他的每一次成功的狙杀,都不是简单的瞄准、击发那么轻松,每一枪出口之前,他都要计算风向、风速、距离、以及高原稀薄的空气带来的视觉误差。六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紧张中度过,三十五次狙杀,只有一人受伤逃脱。这样的战绩背后,是他已经严重透支的身体和心理负担。可是现在,面对受困的战友,他有什么理由不挺身而出,去完成少了他也许真不能完成的任务呢?
  曹雨轩不愧是活地图。从甘清泉从高倍望远镜中一看到阿克孜勒被俘,并判断他会被送到北方去,他就立即计算出雪狼可能阻拦住汽车的路线。这一带的地形,他在国内时就早已记在了心里。这还真得硬感谢赵如月,成功地进入美军内部网络,并偷出了美军的电子地图。现在,美军的地图,正在帮助中国特种兵完成任务。不过这种地图,可不是当年他们轰炸南斯拉夫中国大使馆时用的那种“地图”,而是立体的,极为详尽的地形图。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从他们所在的位置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山下的公路。而公路到了这里,刚好是从东向西转了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弯。山地就是这样,公路沿着河谷走向修过来,汽车要走四十多分钟,而人从山岭顶上直插过来,用雪狼的速度,却只用半个小时就能到达。许多事情,是常理或者推理都难以置信的,可是它就是那么难以置信地存在了。这也就难怪在朝鲜战争时,中共军队常常能够用两条腿,就能穿插到机械化的美军后方而对其实施阻击或合围。几十年后,当美军仍然在为那场美军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在技术和火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打的败仗而百思不得其解时,中国军人,却仍然执着地相信,前辈的经验和精神,有时要比一味地照搬所谓国际先进科技或理论,能更加直接地带来胜利。现在要做的,就是迅速下到公路边上,等待汽车的到来。
  甘清泉看看身后的两人,李准似乎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能抢在汽车前面,而曹雨轩却正在为自己的计算和推理而感到自豪。在李准对四周的山头进行了简短的观察之后,他们开始下山了。三个人,象三只敏捷的豹子,从险峻的山岭上直冲下来,不一刻就到了山下公路边上,并且迅速地各自找到了隐蔽的地点。四周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一辆皮卡在颠簸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地开来了。虽然这一段路,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又是深达七八米的河谷,可是车上的人显然并没有任何警惕性。毕竟,这里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已经有一年之久了,他们熟悉这时的每一段路程。车上有六个人,除了开车的司机和后厢里昏睡着的阿克孜勒,还有四个东突匪徒。迈尔提坐地副驾驶的位置,另三个匪徒在后车厢里。在驾驶室顶上,架着一挺苏制7.62毫米通用机枪,三个匪徒背上还有三支自动步枪,另有三支枪靠在车厢里,那是被阿克孜勒杀掉的那三个匪徒的枪。对他们来说,旅途是惬意而轻松的,毕竟在同去的七个人中,他们是幸运地能够回来的一半。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着,也许是为阿克孜勒的身手而惊讶,也许是在为他们的同伴而叹息,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同样的命运,正向他们悄悄逼迫。

  车到了悬崖下面,又要拐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四个匪徒不由自主地各自抓住车厢护板。其中一个似乎是怕机枪掉下去,站起来护住机枪。司机也是老手了,动作熟练而敏捷,汽车虽然晃动得厉害,却依然安全地转了过来。车上的人放心了,坐在靠后位置的一个匪徒看到旁边的人低下了头,伸手拍了一下,那人“扑通‘一下就向前倒在了车厢里。他刚想喊叫,眉心里就多了一个黑色的小圆孔。又一个人体倒下了,他倒下的声音惊动了前面护着机枪的匪徒,他回头看了一下,前额就突然暴裂开来,那是从背后袭来的子弹,将他的头盖骨带走了一块。

  车里坐着的迈尔提查觉到了不对,从车窗探出头向后一看,没有看到他的人。他立即喝令司机停车。车还没有停稳,他就已经跳了下来,这时,他看到了血泊中的机枪手。就在这时,开车的司机突然头一歪,汽车停了。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迈尔提想都不想立即拨腿就跑,只几步就到了公路边上,只要再往前一跳,他就能下到河谷里。利用河谷里的巨石做掩护,他相信他能逃过狙击手的狙杀。可是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知道,伏击者已经到了他身后。这时再跳下去,他的后背就会完全暴露在敌人枪口之下。迈尔提猛然回过身来,枪管从肋下伸了出来,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他看到了一把如同星空般璀璨的,长刀。

  万佛在心

  东方白雪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地上。她面前是一尊庄严肃穆的佛像。在佛像两边,是身披金甲、面色狰狞的四大金刚。而在这个洞窟的各个墙壁上,到处画满了美轮美奂的壁画。从低到高,依次是万众朝佛、经文故事,佛家众圣。而在洞窟顶上,则是轻盈如风、翩翩起舞的飞天玄女。从昨天开始,她已经跪拜过了一百多个洞窟,可是今天,她又来了。她要把莫高窟的每一个洞窟里所有的佛像都膜拜一遍,以此来保佑她的爱人,她那远在天边的爱人,她那无时无刻不在生死边缘拼命厮杀的——泉哥哥。

  这个洞窟又拜完了。她走出了洞窟。一阵寒风吹过她的肩头,把她美丽的长发轻轻扬起。可是那些许寒意,丝毫不能对她有任何触动。她又向另一个洞窟走去,前面却横着一道铁索,对了,那是正在研究之中的洞窟,是不允许人参观的。虽然她在以前研究飞天舞蹈时办过参观证,可是现在却不在身上。她有些失望,不知该怎么办了,她知道,越是不让人随便参观的洞窟,越是艺术价值更高的。换一个说法,就是佛家更加神圣的法境。而对此刻的她而言,就是她更加想进去的地方。她越想越气,甚至想直接冲到莫高窟管理所,对他们说,她是东方将军的女儿,她要进去。可是她忍住了。默不作声地向回走去。

  走了几步,她停下了。转身扶着栏杆向前看去。下午的阳光,映照在洁白的沙漠上,把鸣沙山打扮得分外美丽。可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对了,是绿色。是生命的绿色。现在是冬天,在大西北苍凉的劲风吹过之后,这里就没有绿色了。“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说就是这里了。可是她的爱人,她昨夜想了一整夜的人,此刻却正不知生死,而他就是从这里,一路向西、向西,出了阳关,也出了国门,到那个全世界最动荡最恐怖的地方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而她,要在这赶里,在这个他们曾经一起手拉着手走过的地方,孤零零一个人为他祈祷。莫非,这就是宿命,作为一个军人的妻子的宿命。

  东方白雪突然想到,她的祈祷不会有任何作用。在他们一起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向佛像膜拜,他却只关注那些壁画。她说你为什么不拜一拜,他说,他是个共产党员,是个共产主义者。即使他不是那么坚定,也是个唯物主义者,即使他学唯物论不是那么精深,也是个无神论者。她当时还说过他,对佛家不敬是不对的。可是他说:“所有的神佛,都是人造的。所有的神,都不能左右人。所有的神,都不能救世界。能救世界的,只有人。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她当时说:“神佛只是一种精神寄托,你要是有什么愿望,就对佛悄悄地说,你说了,佛就知道了,我也就知道了。”其实当时她是想让他知道她的想法的。可是他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可是这种秘密,为什么又要对佛说呢?”她说:“也许万能的佛,能让我们的想法变成现实呢。”他说:“还是先让佛祖或者上帝造出一块他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吧。”

  想到这里,东方白雪不禁笑了一下。他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不愿意靠别人,从小就是那么我行我素。似乎世界上就没有他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干的事。那时候,为了能拿全班第一却不让人知道他的诀窍,他可以在家里自己整理出全部的老师可能出的试题,却在上课时拿着一本军队内部刊物堂而皇之地看。他和同学们说的,总是什么空天一体化、什么制海、制空、制电磁,都是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可是他在她面前,从来不说军事,却能把唐诗宋词难她一口气背出几百首。她还清楚地记得他给她背的第一首词: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意,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高楼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她当时真的不懂。现在懂了,他却不在身边。他最佩服的人就是这首词的作者,那个能在朝堂上安邦定国,在战场上以一介书生而逐退八万西夏骑兵的北宋明臣——范仲淹。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能写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也会如此儿女情长,有这样的相思之泪,洒了一千年,直到今天。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不能忘记这首词。她知道,这就是他,一个从小在古书里长大,在军营里成长,为了他心中的志向而孜孜以求的人。现在,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他从小的志向,奔赴那个即使付出生命也无人知晓的,战场。

  东方白雪的心就在这一刻突然放松了。对了,他正在做他一生等待的事,那也许是多少军人等待了一生都等不来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多少人白了头发还不能如愿,而他在给她留的信里说:“有这样的机会,是我的福气。当然,有我战斗的机会,意味着祖国还不能安宁。我爸当了足足二十年的兵,等了二十年,却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一九八四年老山轮战他本来有机会,可是团长硬说是我爸要离了部队,团长压不住,最后团长上了。现在,我只当了六年兵,就有了这样的机会,我会为了自己,也为了我爸,把这个心愿了却了。这是我的宿命,我爸的宿命。他不能成为烈士,却能有机会成为烈属,也不枉他在部队足足二十年的岁月了。”

  东方的心又开始流血了。难道,中国的军人,就一定要在战场上浴血,才能不枉此生。而她,却偏偏选择了,军人。为什么?不为什么!她的父亲也是军人,也是中国的军人。是为了更多人的幸福而宁愿付出生命的,中国的军人。

  东方白雪走出了莫高窟的大门口,站在石桥边上回头看去,那石壁上无数的洞窟在阳光下透出庄严肃穆的光彩。而中央位置上那座巨大的楼阁,更是显得雄伟壮观。那里面,就是莫高窟最大的坐佛。东方白雪看着那些洞窟,怀想着那些古代的工匠,在这里十年二十年甚至用一生的时间,去完成一尊佛像或者一块壁画。为了什么?就为了他们心中的某种信念,还是和她一样心中深埋着思念?不想了,什么都不想了,东方回过身去向汽车走去。突然,她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祥和悦耳和风铃声。她一回头,莫高窟的每一个洞窟仿佛都有万道金光向天空射去,无数满身金光的佛从洞窟里飞出来,在晴朗的天空上飞舞,佛说:“慈悲心肠,霹雳手段,普渡众生,是为上善。”

  她走了,去那个他和她约好了再次见面的地方。

  蓝色弹头

  河谷里的冰面,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寒光。在河谷边的公路上,两侧悬崖峭壁之间,是一辆停着的汽车,汽车旁边,正站立着两个人。一个是额头上满是汗珠的迈尔提,另一个是一手握着上了消声器的手枪,另一只手用一把长刀直指迈尔提咽喉的甘清泉。迈尔提无法想象对面的这个人是如何到他面前的,但是他知道,他的三个同伴和司机就是被这个人在无声无息之间结果了性命。他无法确定对方是人还是魔鬼,但他已经没有选择了,那把美丽的长刀就抵在他的喉咙,他能够感觉到刀尖上的寒意。

  甘清泉说话了:“说:‘先知’在哪儿?”迈尔提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咽喉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刀尖刺入了一分。迈尔提的眼前突然黑了起来,死亡的危险和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毛骨悚然、不知所措。甘清泉知道,对方已经接近崩溃了,他静等着迈尔提说出他想要的东西。


  迈尔提张口了,刚说出一个字:“先……”就在一瞬间,他的头突然崩开了。点点血花,伴着白色的脑浆飞溅起来,还没落到甘清泉身上,甘清泉已经一个纵身跃起,旋即滚到了公路另一侧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这时,才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接着又是一声,甘清泉听到了子弹飞过耳边的呼啸声。他蹲在石头后面,等待着对方再打一枪,可是一分钟过去了,那个狙击手却没了动静。甘清泉摘下头盔,向上一举,那块大石头顶端突然炸开了,一块斗大的石块横着崩开了。甘清泉一惊,再看他的头盔上,赫然镶着一粒弹头,一粒天蓝色的弹头。


甘清泉又是一惊,这是一粒大口径的美制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的穿甲弹头。对于美军来说,这种步枪是要严格控制的,只有当年本?拉登在阿富汗抗苏战争时曾经得到过二十支,那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礼物。而现在,这种威力巨大,有效射程长达两千米的特殊装备,却困住了甘清泉。

  甘清泉知道,这种大口径弹头的侵彻力和穿甲性能非常优异。即使是这样一块巨石,也未必能够阻挡。他想,如果他是那个狙击手,就用那支枪,一枪一枪地把石头削去,然后,他就会暴露无遗。可是,那个狙击手显然也想到了。甘清泉的左边石头突然削去了一块。在他下意识地向右边躲避时,右边的石头也掉了一块,石块上镶着的,还是那种蓝色弹头。甘清泉无可奈何地暗骂美国人无耻,当年他们一个劲地支持着拉登,今天却又要用大把大把的金钱和数以万计的美军来消灭他。他们有什么恩怨不关中国的事,可是就是这美国人造的枪和子弹,却正在把甘清泉逼入困境。只要一离开这块石头的掩护,他可能立即就会和迈尔提一个样了。他只能静静地等待那个狙击手换弹夹的机会了,可是这种狙击步枪的弹夹有十发容量,十发子弹,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了。这就是命运,一个优秀的军官,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狙击手困在了这时,却无计可施。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时间的丧失,都可能是致命的。敌人随时会来。然而,他没有办法,他只有等待,等待着李准的子弹能够击碎那个狙击手的脑袋。从狙击手产生以来的历史看,最在效的办法,就是用另一支狙击步枪,和更加高明的狙击手,才能把一个狙击手消灭。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那个狙击手却再没有开枪。虽然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对甘清泉来说,却比一年的时间还要长。这种和死亡对弈的游戏对于任何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刺激,然而对于亲身经历过战争,并且和死亡面对面地袒过的人来说,却比挨一枪死了还来的痛快。在静静的等待之中,甘清泉听到了山坡上有人下山的脚步声。他从石头的左侧悄悄伸出了头,不禁长舒服了一口气……那是李准。

  李准从山坡上下来了,也就意味着那个狙击手已经不存在了。甘清泉一身冷汗地来到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刚从山上下来的曹雨轩说:“这就是现代战争:不论你有多大能耐,在高科技兵器面前,都是徒劳的。”甘清泉说:“不对吧!那家伙有高科技,我们有李准。人,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这时,李准也来到了他们面前。甘清泉说:“李准,辛苦了。今天要不是你,我还真就麻烦了。”李准说:“不对!今天要不是你给我找的那个好位置,我还真发现不了那个狗东西。那家伙,就在我上面不到五十米距离上。不过,”李准指了指他肩膀上那支巨大的枪说:“今天还真是收获不小。”曹雨轩说:“可惜我们没有看上,两个狙击手的对决,那可是一玚好戏。”李准说:“不看更好,五十米的距离,我居然用了两枪。”甘清泉和曹雨轩都不禁愣了,对于李准来说,两枪就意味着失败!李准不再说话,扛着大枪要向山上走去。甘清泉说:“不要上山了。我们就用这辆车回去。”

  曹雨轩一惊,说:“那样会暴露的。”甘清泉说:“这辆车是他们的,我们穿上他们的衣服不就行了。有时候,大胆,反而是一种谨慎。二战时德国能把三艘主力舰从四百年无人能够穿越的英吉利海峡穿过去,不就是靠的是大胆和精心准备吗?”曹雨轩说:“可是……”甘清泉笑了笑,打断了他的话:“你就放心吧!他们根本就是要我们去那里。这是个圈套,我们不这样,他们还以为我们真的不上当呢?”

  三人上了车,曹雨轩还在追问甘清泉所谓圈套的意思。可是甘清泉却总是笑而不答。曹雨轩也就不问了。车开动了,这次是甘清泉留在车顶上警戒。李准刚一坐到座位上,头一歪就睡着了。曹雨轩看着两面的山势,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我们可以把车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那个地方离公路不远,可是就是站在公路上也发现不了。”

  阿克孜勒左扛着一支火箭筒、右手拉着塞利亚,小心翼翼地终于上到了山顶。此时已经是凌晨零点,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分外明亮。在黑黝黝的山顶上,嬴涛正聚精会神地拿着望远镜向山下观察。阿克孜勒不敢作声,悄悄来到嬴涛身边。这时,大约相隔十多米远的地方传来轻微的一声响,那是李准那支无声狙击步枪的声音。阿克孜勒顺着李准枪管的方向用望远镜看去,对面大约一公里远的山头上,有一个木头搭起的观察哨,但是上面已经没有人影了。嬴涛也向那里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再向左面看去,在一个制高点上,一支手电筒的灯光来回活动着。

  阿克孜勒说:“队长!我去把那个哨干掉。”嬴涛说:“不用了,小曹和小刘已经去了。”话音刚落,那个活动着的灯光就不再活动了。嬴涛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阿克孜勒说:“队长,给我分配任务吧!”嬴涛转头看了看他,问:“乙醚的劲过去了?”阿克孜勒点点头。嬴涛说:“你就保护好塞利亚,今天的行动,没有给你安排任务。”阿克孜勒有点急了,说:“队长,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最后一战了!我要再没有任务,以后就没机会了。连司马剑都能参战,我为什么不能?队长……”旁边的司马剑听到了说:“阿克孜勒,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就不能参战?”嬴涛说:“都别说了,甘队长回来了。”

  雪狼呼叫

  众人停止了争论,向山坡看下去。就见到一个矫健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迅速向山上走来,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果然是甘清泉。阿克孜勒立马迎上去向甘清泉说:“甘队长,给我布置任务吧!”甘清泉看看阿克孜勒,再看看嬴涛,说:“好吧。虽然现在不能断定野狼镇里有没有他们的同伙,但是也不能不注意。你就和塞利亚负责观察并阻止野狼镇方向可能出现的敌人援军。”陈克孜勒大为失望,但是却没有办法。悻悻然向南走去,甘清泉叫住了他,拉过阿克孜勒的手,向他手里拍了一下,阿克孜勒低头一看,是一块电池。甘清泉说:“一点整开通无线电,电池不多了,省着点。重点注意19和22号点。”阿克孜勒轻声说:“是!”沿山脊向南去了。

  甘清泉到了山顶时,曹雨轩也刚好回来了。甘清泉问嬴涛:“队长,没什么异常吧?”嬴涛赞叹地说:“你安排的,还能有什么异常?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等一件事了。”甘清泉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这才是最难办的。还是你来吧!”嬴涛说:“怎么?难办的就是我的?”甘清泉嘴角微微一笑,说:“那当然。谁叫你是队长呢?”嬴涛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司马剑和曹雨轩已经笑了起来。嬴涛这才说:“好吧!我来。”司马剑马上从背包里取出可视电台,打开了开关,稍加调试就交给了嬴涛。其他人自动站在他身后,挡住了屏幕的光亮。

  同一时刻,在中国西北边境的“骠骑将军”行动指挥中心里,已经几天没有合眼的陈汤瞪着通红的眼睛,就盯着远距离无线电台的液晶屏。一个公务员端着茶进来,看到他那个样子,有点害怕地不敢过来。被刚刚进来的赵如月看到了,接过茶杯,走到阿汤旁边,说:“大队长,喝口茶吧。”陈汤没好气地说:“喝什么喝?什么时候……”似乎是发现了声音不对,一转头看到是赵如月,他耳边立即想起了赵如月那天晚上的歌声,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噢,是小赵啊。有什么情况吗?”赵如月说:“是有情况。驻阿富汗西北部的美军特种部队有异常调动。大约有四队,每队五十多人的特种部队被调到了阿富汗西北与我国交界的黑风峡谷。不过他们离我们最近的,也是在黑风峡谷靠西侧山口,距中阿边境的塔吐鲁沟有五百公里的距离。美军游骑兵特种部队第三特遣部队司令部也转移到了阿富汗西北方的法扎巴德,而美军直升机的巡逻频率也明显增加,我判断,他们的目标,就是……‘雪狼’。”阿汤的眼睛更红了。恨恨地说:“狗日的,杜威,要是你敢动我的弟兄,我就是打到美国,也要你的命!”赵如月有点惊奇地问:“大队长,你怎么知道美军的指挥官是杜威上校。”陈汤一惊:“怎么……真是他?这可难办了。这家伙可不是吃闲饭的……”赵如月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屏幕闪了一下,她的泪水一下就涌出了眼眶,急切地说:“队……队长……,”陈汤一看她的脸,再一转头,脸色也一下就变了。电台里付出嬴涛的声音:“老虎,老虎!雪狼呼叫,雪狼呼叫!”

  大厅里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停止了走动,所有人停止了说话,偌大的指挥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了。

  陈汤一把抓起话筒,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雪狼!雪狼!老虎收到!老虎收到!”屏幕上出现了嬴涛自信刚毅的脸,嬴涛说:“报告老虎,雪狼已经到达34号地区,并发现了狼窝,我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一点整发起进攻。请大队长给予支援!”

  不止是陈汤,指挥大厅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雪狼的七个人,竟然要……进攻!阿汤急忙说:“不许进攻!进攻什么?你们只有七个人,他们有多少人你们知道吗?”嬴涛平静地说:“知道!他们大约三百人,就在伤心谷里,有二十多个帐篷和木板房屋,另有九处工事、四个机枪阵地、两个暗堡、五个明暗观察哨。在峡谷深处,有一个坑道,里面大约一百五十米深,没有其它出口。其中两个机枪阵地和全部观察哨已经被我们摧毁。我们判断敌人首领就在坑道里,我们决定偷袭坑道,先把匪首解决……”

  陈汤打断了嬴涛的话:“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甘副队长刚刚侦察过。”

  陈汤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转念一想说:“叫甘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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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清泉出现在屏幕上。在他身后,曹雨轩的笑脸出现在甘清泉的肩膀后,赵如月一见,已经梨花带雨的脸上立即破泣为笑,可是还没过一秒钟,又变成了无声的啜泣。而陈汤是根本注意不到这一幕的,他黑着脸,死盯着甘清泉的脸说:“你小子,我就知道,只要你在,天下就不得安宁。说:谁给你这么大胆子,谁让你擅自……”

  陈汤的话还没有说完,甘清泉已经抢过了话头:“大队长,现在不是讨论责任的时候。时间紧迫,请大队长明示,有没有支援?没有的话,我们就自己干了。”

  陈汤气得着点背过气去,刚想发火,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给他们支援!豹子准备出动。”陈汤一回头,看到了是两眼布满了血丝的东方锦将军。陈汤说:“首长!太危险了!”东方将军走到屏幕前,目光炽热地看着甘清泉,说:“小甘,报告方位!”甘清泉没有想到会是东方将军,他怔了一下,说:“方位:么洞拐俩拐(10727),八八俩勾么(88291)。”话音刚落,就有参谋军官立即向话筒喊话。指挥大厅外的机场上立即传来飞机发动机的轰鸣……

  甘清泉报完方位,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对于这位可能成为他老丈人的将军,他还真有些畏惧。东方将军看甘清泉不说话了,他说:“记住!一时整,空袭开始,后面就是你们的事的了。告诉他们,雪狼所有队员的家属都已经接到了天山市,嬴涛的孩子手术已经成功了。他们,不!我们,都在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小甘,我……不!爸相信你!也相信雪狼!”

  甘清泉和旁边的嬴涛看着屏幕,眼眶立即红了起来,久久说不出话来。半天了,甘清泉才说:“首长,请放心!我们电池不够了,我要关机了。相信我们!”屏幕的画面一闪,图像消失了。大厅里所有的人都用惊愕的目光看着东方将军。将军心潮澎湃,久久不能自己,半天才说:“都这时候了,也不叫声爸?”陈汤悄悄把一杯茶水递了过来,说:“首长,您?……”东方将军接过茶水呷了一口,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了,用公家东西说自个的事,我违纪了。”看陈汤欲言又止的样子,将军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样,对于甘清泉同志的严重错误,该批评就批评,该处理就处理,我想……还不至于要开除军职吧!不管怎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说是吧?”

  陈汤说:“首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回来,喜酒要有我一份。”

  烈焰峡谷

  甘清泉和嬴涛还是怔怔地看着屏幕,旁边的曹雨轩说:“甘哥,你怎么……还叫首长,他都说是‘爸’了。”甘清泉一抹眼泪,说:“身在战场,不能说私事。”曹雨轩站起身来,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峡谷,说: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甘清泉看了曹雨轩一眼,也站了起来: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当最后一个字落地时,众人不禁热血沸腾,嬴涛说:“这是什么诗?”甘清泉说:“《国殇》!”

  曹雨轩一把抓起一个背包,那里面是一袋子手榴弹,对嬴涛和甘清泉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说:“大哥,二哥,我,去了!”嬴涛一愣:“大哥?”甘清泉则向曹雨轩回敬了个军礼,说:“兄弟,你去吧!”再转头对嬴涛说:“咱们这几天一起出生入死,早已比兄弟还兄弟了。”嬴涛眼睛一热,说:“好!好兄弟!你也去吧!”甘清泉从背后连鞘一起拨出长刀,插在腰带上,提起一支微声冲锋枪,向嬴涛敬了个礼,一言不发地下山了。

  法扎巴德,游骑兵指挥部。杜威上校凝视着巨大的战场实时监控屏幕,那上面正显示着美军新增的四个驻防点。这时,一名少校军官走到他身后,说:“报告长官,我们刚刚截获了一个可疑的无线电信号。”杜威上校立即转身,问:“内容是什么?”那名少校面有难色地说:“对不起长官,这个信号是加密的,我们还没有破译。”杜威上校的脸立即拉了下来,说:“你们的是干什么吃的?几千万美元的装备,竟然还有破译不了的信号?”这时,鲍罗少校走了过来,说:“长官,您应该知道,中国人的密码技术并不落后于我们。他们刚刚完成了对世界上最复杂的MP5密码的破译,而美国还没有这样的能力。”杜威摇了摇头,转过身背对着那名少校说:“继续破译。不过,你们至少应该知道,那个信号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吧!”那名军官这才提起了精神,说:“信号是发往中国西北部边境地区的,信号源在……”杜威上校突然把手一举,那名军官立即住了口,上校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信号发出的地方,是伤心谷!”他一回身,看到那名少校敬佩的目光,知道了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上校陷入沉思之中,在指挥部里来回踱着步子。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静静地等待上校的命令。可是上校踱到办公桌边,停下了脚步,从桌子上端起一杯咖啡,说:“伤心谷……伤心谷,就是在那里,苏联人曾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有五十多名苏军战俘在那里被公开处死。而两年前,我们也在那里付出了十七人的代价,却一无所获。我不相信,中国军人能够在那里得到什么。不过,至少我们已经知道,他们离他们的目标,已经不远了。”上校的目光,透过所有人的头顶,射向指挥部的屋顶,喃喃自语地说:“我们的目标,也不远了。哼!伤心谷,伤心谷,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为那里伤心了。”

  夜色笼罩下的伤心谷,此时正象沉睡了一般平静。在各种精心的伪装下面,二十多座木板房屋和帐篷,依着地形散乱地布置在山谷时,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只有靠近南面的一座五六米高的岗楼上,两个哨兵正在打着哈欠。此时已经是凌晨零点四十分了,久违的月牙儿在天空正中的位置上有气无力地踱着步子。山谷里一片静寂,根本看不出这里就是传说中被鲜血浸泡过的,伤心谷。岗楼上的一个哨兵终于忍不住了,向木板地上蜷缩着坐了下去,头一低就睡着了。另一名哨兵立即叫醒了他,说着什么。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时,一个黑影象风一样从树林中射向岗楼下方。站着的哨兵似乎有所察觉,握着枪向下看去,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是他一回头,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道闪光,他的喉咙已经被匕首划过。在尸体还没有倒下时,那个黑影已经扶住了尸体,轻轻放在岗楼的地板上。而另一个贪睡的哨兵,还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过,他已经永远起不来了。

  那黑影处理好岗楼,向下一招手,另一个黑影迅速地向山谷深处无声地运动。穿过一座座木板房屋,到达了一个山洞的洞口。洞口边没有人,那个黑影一闪身进了洞。而岗楼上的黑影,则已经在每一座帐篷和房屋的门口之间运动,每过一个门,那门上就多了一枚用细绳拉着保险环的手榴弹。不一刻,所有的房门上都已经做过“处理”,那黑影这才一扶额头,似乎是在擦汗,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山洞。

  这人就是曹雨轩。在把所有房门都挂上手榴弹之后,他的任务就是掩护甘清泉处死匪首。他进了山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外面几乎看不出来的山洞里,仿佛一个地下迷宫一样,沿着两米宽的弯弯曲曲的通道,两边每隔一段就有一盏油灯,刚好能照亮通道。再向里走,不时会有一个分岔,向里看去,黑洞洞什么也看不见。曹雨轩拿出手电筒向里一一照过,不时发现有尸体放在里面,而在每一个岔路口,都会在墙壁上发现一个刀尖划出的箭头。曹雨轩知道,那是甘清泉做的。

  曹雨轩转了不知几个弯,还是没有碰到一个人。他猛然想起来,一看手表,时间已经是凌晨零点五十五分了。他有些着急了,加快了步子。突然,他听到一声惨叫。他急忙向前飞奔过去,转过一个弯,他看到了一扇半开着的门。他放慢了脚步,蹑手蹑脚地到了门边,就听到了甘清泉的声音:“不用喊了。你的人,在洞里的三十二个人,都不会来了。现在,在这个洞里,就只有你,和我,还有我的队员了。雨轩,进来吧!”曹雨轩进了门。就看到这是一个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房间,在正中位置,有一个木板搭起来的床铺,床铺边上,一个大胡子的壮汉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他的手腕正冒着血,而在他对面,甘清泉冷冷地举着他的“大汉环首刀”,笔直地站在那壮汉面前。

  甘清泉说:“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语,也知道你不是‘先知’,但你也决不是什么好种,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告诉我‘先知’在哪里,要么,我就把你的手腕和脚跟一起挑断,让你后半永远是个废物。”那壮汉脸上正渗出豆大的汗珠,牙齿紧咬着,却不作一声。甘清泉接着说:“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再过一分钟,这个山谷将是一片火海。”……

  野狼镇里,商店店主,也就是‘先知’正和突利一起站在屋顶上,向北方远远眺望。山谷中看到的天空是那样深邃而神秘。‘先知’说:“差不多了。”

  突利说:“您觉得他们会怎么干?”

  ‘先知’说:“如果他们来了援军,也许象上次一样,突然袭击。可要是援军没有来……”突利插话说:“那他们也许就不进攻了。”‘先知’摇摇头:“这就是你上次失败的根源: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们。他们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有时候,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们是不会计算伤亡或者代价的。苏联人、美国人都把那里称为伤心谷,而中国人还要去那儿,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决心。而那支军队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他们不敢做、或者做不到的事。”突利正想接话,突然,一阵尖利的呼啸声猛然划过天宇,仿佛要把天空撕裂了一般。小镇立即人声鼎沸,许多人惊恐地跑出房屋向天空张望。‘先知’和突利脸上都已经变了色,突利喃喃地说:“他们……他们居然……用飞机。”

  两架飞豹歼击轰炸机,带着尖利的呼啸在山谷中向西飞行。山谷中地形复杂,但是两架飞机却却象精灵一般,一前一后地在每一个转弯处体会着死亡游戏。这样的飞行,即使是特技表演,也已经是出神入化了。眼看前面出现了一道绝壁,飞机却没有丝毫减慢速度,一个漂亮的拉起,飞机已经窜到了空中。越过山梁,就是伤心谷了。

  此时的伤心谷里,匪徒们已经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个个从床铺上坐了起来,一个老兵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一声:“飞机……”话音刚落,四枚五百公斤云爆弹在山谷中爆发,巨大的火球瞬间就吞噬了整个山谷。在飞豹再次拉起后,飞行员接收到了激光指示,十二枚激光制导炸弹从机翼下依次解脱,向不同的目标准确落下。

  山顶上,嬴涛和司马剑也被这种惊天动地的威力所震憾。他们收起了激光指示器。嬴涛向飞行员发出了成功信号。但是飞机并没有立即离去,仍然盘旋着向山谷中倾泄出所有的火箭弹,确定在这样的轰炸中已经无从能够幸免,这才意犹未尽地飞走了。临走时向嬴涛发出最后一个信号: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嬴涛微笑着目送飞机离去。扶了扶耳麦,说:“李准,报告情况。”耳机里传来李准的声音:“报告队长,目标全部清除!我,还没放一枪。”嬴涛长舒了一口气,向旁边的司马剑使了个眼色,说:“下山!”四个身影立即从三个方向向山下运动,不一刻四个人都到了山下。刘沧海说:“这他娘的真没劲!一枪没放,就结束了。”李准笑着说:“你以为还是热兵器时代,靠刀枪剑戟杀人?”嬴涛向洞口看了看,说:“不要说话了,还有洞里没收拾完呢!”刘沧海说:“放心吧大哥,甘二哥的本事……,咱们就大步进去,看看‘先知’什么样就行了。”

  洞里,刚刚从剧烈的震动中恢复过来平静之中,那个壮汉已经面如土色了。他知道刚才的震动意味着什么,他终于说话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甘清泉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国家特级通缉犯,艾山。”看到艾山瞪大了的眼睛,甘清泉接着说:“我可以告诉你,是野狼镇的一辆米黄色皮卡,把我们引到这里的。那辆车的主人,显然是要我们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听到这里,那壮汉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原来是这样。这个混蛋!好吧!我告诉你,那辆车是野狼镇商店的,商店的店主,就是布尔扎卡,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先知’!”话音刚落,他看到了一道闪电,一道璀璨的如同银河一般的闪电。

  刀锋过处,人头落地。

  在野狼镇里的商店里,突利正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走动着,他突然停下来,说:“你看到了,你也看到了,他们竟然用了飞机,伤心谷的爆炸声那么大,从这里都听得见,要是他们用飞机轰炸这里,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在房间角落里,昏黄的油灯下,“先知”布尔扎卡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可是他远比突利要镇静得多,他点着一支雪茄,在浓重的烟雾中,冷冷地说:“你要是害怕,现在就可以离开。不过在你离开之前,先好好想一想,在那样猛烈的轰炸之下,一个小小的伤心谷,还能有谁能活下来。中国特种兵不会给艾山留下招供的时间,他们要速战速决,就不能过多地停留。所以,他们干得越快,我们反而越安全。可是你现在要是离开了,山外面,17师忠于阿米勒的部队,可不会让你好过。”突利悻悻地说:“别看我在山口损失了几百人,我还有五百多人可以用。我现在出去,带他们去美军那里,我还是突利,可是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布尔扎卡站起身来,向突利走过来,突利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布尔扎卡说:“那你就出去,告诉美军,中国人扫平了伤心谷,还带走了对面医院的英国人,也就是他们的特工。这样,我们就可以借美军之手,把中国特种兵消灭。也许中国军队,会以为他们的目标已经完成,而他们因此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这样,他们就不再向这里派人了。”突利这才放下心来,低着头说:“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对面的特工,中国人并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抬头看着布尔扎卡……他看到了一双布满杀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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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前世与来生
  英雄岂能寻常死
  野狼镇外一座小山上,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吹过。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了。一个大石头缝中间,李准的巴雷特狙击步枪正缓慢地移动着,透过微光狙击镜,他可以看到野狼镇里的一举一动。经过半夜时飞机的吵闹和北方伤心谷的轰炸声,小镇里的人受足了惊吓,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刚才还是乱哄哄的街道,此时已经重新归于平静。李准把枪口向对面的山头上看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沙袋垒起来的机枪阵地。但是,那里已经不是“东突”的控制的地方了。在那支20毫米大口径机枪后面,是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的刘沧海。他身边还有另一支7.62毫米的机枪。李准看到刘沧海悄悄起身,向一块石头后面走去,不一会儿又重新出现了。他知道,那家伙喝了半斤酒,准是去小便了。李准不由得笑了出来,再次把狙击镜对转到了小镇上,他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镜头里,出现了三个人影。


  三个黑影交替掩护着,从小镇唯一的商店里出来,很快就到了街道东边的医院门外。他们在门口向两边看了看,四下里已经没有一点动静。于是三个人同时开始翻越墙头,又同时落到了地上。院子里黑漆漆的,从李准的方向看过来,刚好被土墙挡住了视线。但是李准知道,那三个人,已经注定是完蛋了。


  三人刚一落地,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寒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两个人已经软软地倒下了。第三个人没有倒下,那是因为他的喉咙处有一种冰冷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把身子向后一退,就靠到了墙边上。他想说话,可是喉咙处的刀锋却显示了刀的主人无法反抗的意志。一个压低了的声音对他说:“不许出声。否则叫你人头落地。”停了一下,那个声音接着说:“我知道你听得懂汉语。说!‘先知’叫你们来干什么?”那人稍一犹豫,立即感到喉咙上热辣辣的疼痛。他无法想象对面黑影中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从那凛然不可侵犯的声音里,还有刚才无声无息之中拿下的同伴身上,感受到了对方强大的杀伤力。他小声地说:“‘先知’……说:医……医院里,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要……我……我们干掉……他们。”这时,那黑影中的人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在院里的一扇窗户似乎动了一下。当那名持刀的人再回头时,刀锋快如闪电地一抹,一颗人头滚落到他脚下。然后,两个人影向房屋边走去,一闪身进了窗户。


  对面商店的二楼窗户后面,‘先知’布尔扎卡那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正从红外望远镜里看着医院。当他正在为那三个人迟迟不动而怀疑时,看到了两个人影从窗户进了房屋。这才放心地把望远镜放到了窗台上,回身要向大床走去。大床上支在房间中间,用一个高大的毛绒帐子罩住以便保暖。当布尔扎卡到了床边,一掀帐子要进去时,他突然感觉到,西边窗户似乎没有关好,有一阵冷风正吹进来。然而他并没有立即去关窗户,而是一转身看着窗户,同时伸手向帐子时摸去,他摸到了一支手枪,一支小巧精致的德国制瓦尔特PPK手枪。他举起手枪,对头窗户,说;“出来吧,我知道你进来了。”


  这时,从他另一侧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布尔扎卡,你的没日到了。”布尔扎卡顿时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凉气。他早就知道这一次的对手非同寻常,可是他却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他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到了他的房间,而且在他房间里走动,他竟然没有察觉。可是,他决不能束手待毙,他要拼死一搏。


  他猛然转身,在目光一扫之下,电光火石之间扣动了扳击……




  可是,枪没有响,只有撞针轻微的碰撞声。布尔扎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的对面,一名身穿荒漠迷彩服的军人,正举着一支带着消声器的手枪。布尔扎卡绝望了,可是他就是不明白,他的手枪平时一直上着顶膛火,为什么这次竟然打不响了?他疑惑地看了看他的手枪。这时,对面的军人说:“不用看了,枪膛里的子弹没有底火。”布尔扎卡大吃一惊,左手一伸就想再次上膛,可就在这时,那支枪突然就脱手而出,他背后又出现了一个声音:“别费劲了。”布尔扎卡一回头,一名健壮的新疆面孔的军人一伸手,向他的脸上重重地打了一拳。他立即仰面倒了下去。还没等他再起来,先前的那名军人又一脚踩地他的肚子上。而那支无声手枪,已经顶在了他的额头。那是嬴涛。


  布尔扎卡无奈地闭上了眼睛,突然,嬴涛一使眼色,阿克孜勒已经到了门边。布尔扎卡也被一把提了起来,扔进了床铺的帐子里,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门被推开了,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站在门口,揉着眼睛说:“爸爸,我睡不着……”孩子的话顿住了,他没有看到他的爸爸,也没有听到他爸爸的声音,他向前走了两步,还没等他再向前一步,门突然被关上了,一支大手捂住了他的嘴,而他的双手也在瞬间被抓到了别人手中。同时,从床铺的帐子里,他的爸爸出现了,但是是被人推出来的,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嬴涛一出来就怔了一下,同时他手中已经被塞住了嘴的布尔扎卡却突然不老实起来,强烈的挣扎使嬴涛几乎控制不住。他好不容易稳住了布尔扎卡,阿克孜勒说:“那是他的孩子。”


  嬴涛真的愣住了。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天真烂漫的脸,那是他那个刚刚两岁半的孩子。


  ……孩子对他说:“爸爸,爸爸不去上班,安安要和爸爸玩。”他说:“不行,安安要听话,要懂事。爸爸是军人,不能再陪你了。乖,听妈妈话,不要让妈妈生气。”孩子还要说什么,突然,孩子昏倒了。嬴涛的妻子急忙抱起了孩子,对嬴涛说:“你去吧!军令如山,我自己送他去医院。”嬴涛的眼泪,是苦的,可是他不能,不能和他的孩子一起去,他有任务,是的,中国的军人,永远是那样执着,在命令和家庭之间,他们没有选择。
孩子的脸再次出现,但是是在他收到的一个信封里,已经憔悴了很多。同时来的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孩子已经确诊,手术要二十万,不然,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队长,队长!”阿克孜勒的叫声终于把嬴涛唤回了现实之中。嬴涛定了定神,他手中的布尔扎卡已经停止了挣扎,可是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关切和焦虑。嬴涛有点犹豫了,他知道一个父亲的感觉。可是,他同时也知道,他是军人!他说:“阿克孜勒,把孩子的脸转过去。”阿克孜勒照做了。嬴涛放开了布尔扎卡的手,转到了布尔扎卡的对面,枪口正对着布尔扎卡的眉心,他说:“我能做的只有这个。”布尔扎卡露出感激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间,一声轻微的响声,从无声手枪上传出来,一发子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布尔扎卡的后脑射了出来,在血花飞溅之中,把一个生命带向了无知的世界。


  陈克孜勒回头看了一下,那孩子看到了尸体。孩子大哭起来,但是他的嘴被捂住了,发不出声音,嬴涛看着那孩子,就想到了他的儿子,他说:“阿克孜勒,放开他吧。”阿克孜勒一怔,孩子已经挣脱了他的控制,一下子扑到了尸体上,可是他的哭声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只是那样张着嘴,泪水涂满了他的脸。


  嬴涛叹息了一声,他的眼泪也流了出来。他抹了一下,对阿克孜勒说:“走吧!”阿克孜立即到了窗户边,嬴涛缓慢而无力地走过去,却中途停了一下,回身一看,那孩子也已经直起上身,就那么跪在那里,眼睛却充满仇恨地看着嬴涛。嬴涛无奈地再回身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他缓缓地回身再看那孩子时,那孩子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和他爸爸那支一样的手枪,枪口正冒着轻烟……


  忠魂断兮在远乡


  嬴涛的身体晃了晃,但是没有倒下。他的眼光中有一丝痛苦,那是为一个天真的孩子而伤心。不止是他的孩子,还有那个,把子弹射进他大腿的孩子。那孩子竟然如此冷静,在父亲死的时候,还能准确判断嬴涛的防弹衣能够阻挡他的子弹,可是嬴涛的大腿却是暴露于外而且同样能够致命的。可是,即使嬴涛已经中弹,他的复仇仍然没有结束。又一发子弹射了出来,这一次射中的是嬴涛的脖子,血象喷泉一样喷溅而出。在那孩子正要打出第三发子弹时,他的眉心突然开了一个孔,那是阿克孜勒的枪射出的。


  孩子倒下了,嬴涛也倒下了,在倒下的一瞬间,他还看着那孩子。他倒下了,在最不应该倒下的时候倒下了,在胜利已经到手的时候倒下了。他倒在了异国的土地上,倒在了国家公敌的尸体前,也倒在了他的战友的臂弯里。阿克孜勒已经顾不上哭泣了,他手忙脚乱地从嬴涛的背包里寻找急救包,这时,从后院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那是嬴涛刚才在后院卫兵的房门口挂的手榴弹的响声。敌人已经知觉了。虽然后院的敌人在爆炸中非死即伤,可是从前院已经传来了喊叫声。楼梯上也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阿克孜勒刚刚掏出急救包,听到楼梯响,顺手向房门外扔了一个手榴弹。在一声巨响和惨叫声中,阿克孜勒开始为嬴涛包扎。


  嬴涛喘着粗气说:“不……不用……了,冲……出去,让甘……带你们……走……“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轻,最后,他的头向后一仰,他牺牲了。


  阿克孜勒象疯了一样大吼起来,那声音就象是狼的嚎叫。楼梯上再次传来声音,阿克孜勒一咬牙,端着枪冲出门,向楼梯上一顿狂扫,然后又回到了房间,看了一眼嬴涛的尸体,他的目光,定格在嬴涛的背包上,那个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背包敞着口,一个军绿色的刀鞘露了出来,阿克孜勒猛然想到,那就是嬴涛父亲给他的廓尔喀弯刀。阿克孜勒犹豫了一下,伸手想去拿那把刀,突然,窗户上一声响,两颗手榴弹扔了进来,阿克孜勒一个纵身,从西面的窗口跳了出来,在出窗口的一瞬间,他抓住了窗口外悬着的一根绳子,平安到了地面,而二楼的窗口,则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冒出熊熊火焰。


  阿克孜勒刚一落地,就看到后院的几个房门正向外冒着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一个背上冒着火的匪徒从一间房门里爬出来,阿克孜勒血红的眼睛徒然间杀气腾腾,他把心一横,冲上去几步,一脚踩在那匪徒的头上,一枪托砸在那匪徒脖子上。再一回头,前门通往后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伸了出来,但是还没等那支枪开火,阿克孜勒已经向那扇门打出半个弹夹的子弹,那人没哼一声就向前倒了出来。


  小镇在这一刻,已经陷入狂乱的境地。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在吼叫,有人在漫无目标地开枪,有人在用各种语言喊道:“他在后院,在后院!”阿克孜勒知道,他必须迅速和甘清泉汇合了。可是甘清泉在对面医院里,要去见他,就必须穿过已经挤满了匪徒的商店一楼,再通过充满危险的街道。他知道这样做也许就是自杀,但是嬴涛的血,已经让他忘记了什么是危险,在扔进一个手榴弹之后,他毅然冲进了楼门,向一楼大厅里一通扫射。但是,透过惨叫着倒下的匪徒和完全炸开的窗户,他看到了街道上更多的匪徒,在火光中,AK自动步枪的枪管正闪着疯狂的光芒。


  匪徒们发现了阿克孜勒,在他刚刚蹲到了柜台后面更换弹夹时,狂风暴雨一样的子弹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撕裂了空气,把商店里的一切物什一起撕裂。


  然而,枪声很快就稀疏了,而一种在枪林弹雨中无法察觉的细微声响,则有节奏地在匪徒们背后响起。那是医院刚刚敞开的大门里射出来的子弹。一个个匪徒向前扑倒下去,更多的匪徒又填补了商店门口的位置,但是随着一连串的手榴弹的响声,商店门口变成了血肉狼籍的地狱。匪徒们开始胆怯了,他们小心翼翼地从两面包抄过来,纷纷靠近了墙壁。一个匪徒掏出了手榴弹,正想扔进去,看到两个人影从街道对面跑出来,向商店接近,那匪徒就暂时住了手,紧捏着手榴弹等待着。


  两个身穿阿富汗长袍的人越过尸体,迅速接近到商店门口,里面的阿克孜勒正担心外面会不会扔进手榴弹时,他听到耳机里有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是我们。”阿克孜勒停止了射击,两个人影跑进了商店。


  一看到甘清泉和曹雨轩,阿克孜勒顿时泪如雨下,一把抱住甘清泉痛哭了起来。甘清泉和曹雨轩立即明白了。曹雨轩一声怒吼,向着窗外扫射了出去。甘清泉却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扶起耳机,说:“兄弟们,现在由我指挥……”耳机里一片沉默。甘清泉知道那不是通讯故障,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在一转身向着窗外一个点射之后,他厉声喊道:“不许哭!接受任务!任务是:杀!杀!杀——”话音未落,他已经一跃而起,跳过柜台,冲出门外,向着街道上蜂拥而来的匪徒猛烈扫射。为首的那个匪徒手里还捏着的拨了保险的手榴弹,刚要落到地上,被甘清泉一脚踢向了匪徒群里,轰然一声爆炸开来。匪徒们万没料到他会这样做,正想组织还击时,甘清泉却已经掏出一个遥控器,一按之下,从小镇街道的不同方向同时爆炸起来,空气中传来一片呼啸之声,匪徒纷纷倒下。没死的匪徒刚刚站起身来,小镇东面的山头上突然响起一阵沉闷的巨响声,同时,一串串火红的弹头从山头上向街道猛扑下来,匪徒们的躯体顿时纷纷化为碎片。那是刘沧海从山上用20毫米高射机枪倾泻下来的弹雨。曹雨轩和阿克孜勒也冲了出去,向所有晃动的人影准确地发射着火焰、钢铁,和灼热的铅。而在每一个街口和小巷子里,跑动着的匪徒还要面对另一种死亡的考验,那就是从小镇西面山上,一把大口径巴雷特狙击步枪正带着死亡的狞笑和复仇的欲望,把一个个冒着热气的生命体一一贯穿。而那双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后,那双眼睛依然是那样冷静而残酷。


  刘沧海愤怒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虽然他不止一次地顶撞过嬴涛,也不止一次地对嬴涛表示过不服,甚至于一直以来他都想让甘清泉当队长,现在,甘清泉真的开始指挥他们了,代价却是嬴涛。刘沧海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虽然他也明白,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杀,战争就是死亡的起床号,可是真的有死亡发生时,而且是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是他们尊敬和队长和大哥,在一刹那之间就已经生死相隔时,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知道自己正在流泪,为了能看清目标,他不得不隔几秒就擦一下眼泪,但这并不影响他把弹雨倾泄到小镇上。多年的训练使他掌握了高超的机枪散布射的技艺,也就是用最少的子弹去杀最多的人的艺术。他的子弹准确地在甘清泉他们前方的匪徒们的身体上穿过,如同他用一百发子弹射倒一百个胸靶一样,把一条街道整个变成血肉满地的人间地狱。正当他刚刚体验到大口径机枪的快感时,机枪的枪管突然一声巨响炸了开来,,刘沧海猛然向后倒了下去,但是很快,他又重新站了起来,但是头盔上插着一截七八公分长的枪管破片。他顾不上管他的头盔,一看弹药箱才发现,他已经把八百多发子弹打了出去,竟然忘了换枪管。他一把推开那支高射机枪,把另一把苏制机枪架起来,重新开始了射击。


  小镇终于静了下来,在李准狙杀了四个企图偷袭刘沧海的匪徒之后,将小镇南面死死地封锁住了。没死的匪徒还有二三十个,在刘沧海机枪的追杀之中没命地向北方逃去,但是在刚转过一个弯时,他们看到了一辆米黄色的皮卡,车顶上,一挺轻机枪冷酷地开火了,匪徒们又纷纷向后而背后,踏着街道上遍布的尸体步步紧逼的甘清泉、曹雨轩和阿克孜勒,则将他们重新赶回到山口。匪徒们绝望了,在进退两难之中,又有三个人眉心中弹倒了下去。剩下的七八个人开始扔掉枪支,跪在地上向真主祈祷。


  他们没有盼来真主,而是在火光中,看到了四个平端着枪的人。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死神!


  一个地上躺着装死的匪徒猛然跳了起来,嚎叫着要逃走,可是他的腿立即开了一个洞。他跌倒在地上,那四个人很快就到了他身后。他回过头,用胳膊肘子撑着地,一边求饶一边向后退,四个人没有停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到了他面前,把背带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向后一转,猛然从肩头拨出一把长刀,在火光的映衬下,刀身上反射出璀璨斑斓的光芒。就在匪徒们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眩目的弧光闪过,一个人头滚落到地上,那双圆睁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匪徒们目瞪口呆。一个匪徒一把抓起地上的枪,可是枪还没有离地一尺,他已经一头栽倒下去。


  甘清泉缓缓地举起了刀,刀锋寒光闪闪,突然,长刀有力地向下一划,枪声暴起……


  山谷中回荡着悲怆的歌声:


  “……天时懟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群魔舞兮豺狼笑


  凌晨五时,野狼谷口,两架美军“阿帕奇”攻击直升机掩护着三架“支奴干”运输直升机轰鸣着飞入山谷。在直升机下面,一长列的美军悍马装甲车和斯崔克装甲战车大开着车灯,气势汹汹地扬起漫天尘土,向野狼谷口疾速冲来。车队一辆俩冲过野狼谷外的小旅店,小旅店的院门敞开着,门口停着一辆悍马装甲车,车灯开着,正好为院门照亮。门里走出了一名美军少校军官,他后面跟着一个身材肥胖,穿着高原迷彩,却没有任何身份标志的人。当那胖子走到院门口时,刚好一辆战车经过,卷起滚滚沙尘,顿时把他包裹进去。胖子立即愤怒地向战车吼叫。但是他的声音,立即淹没在一长列车辆的轰隆声中。


  直到车队过完,院门口的两人已经是灰头土脸了。汉克少校卸下风镜,看到正在揉眼睛的弗洛伊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长官,您……没事吧。”看到弗洛伊德恼怒的神色,他接着说:“也许我们根本不用来这里。这次,杜威上校好象是动了真格的了。”弗洛伊德不满地说:“现在才想到去剿灭中国人,有点晚了吧。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哼!这里显然是中国人呆过的地方,杜威居然没有看一下。”汉克说:“他看了。”弗洛伊德脸上顿时露出惊异的神色。汉克接着说:“我刚才到这里时,那个鲍罗少校,也就是杜威的那个心腹,正在这里等杜威的直升机。我问他有什么发现,他说:‘你的情报员完蛋了,尸体在河谷里。不过你那七百骑兵还不是完全没有用,他们至少,已经伤了一个中国特种兵。’”弗洛伊德说:“也是,死了三百人,至少还伤了一个。他们就是这样嘲讽中央情报局的。他既然知道中国人要到这里来,为什么不阻击他们?哼,陆军这帮狗娘养的,他们就是要看我们出丑,然后再把中国人干掉,让五角大楼可以到总统面前去吹嘘。”


  弗洛伊德越说越气,一脚踢到门框上,再看汉克时,汉克似乎正在深思着什么,向着东方凝望。天空还是墨染一般,只有点点繁星,把一点微弱的灯光洒向人间。弗洛伊德问:“你在想什么?”汉克说:“有一个问题:中国人一口气血洗了野狼谷,而杜威对他们的情况则一直保持着关注。那么,他们现在真的还在野狼谷里吗?如果他们还在里面,杜威自然可以用这么多的兵力去消灭他们。可是……”汉克神色凝重地看着弗洛伊德,“我们都知道,这些中国人比狐狸还狡猾,在完成了他们的使命之后,他们还会等在野狼谷里,让杜威去抓吗?”弗洛伊德说:“杜威一直派了无人机和侦察兵在谷口,他们没有发现中国人。而且,从中国人干完到现在,他们的时间,也不够撤出野狼谷的。”汉克说:“我看,还是让突利在东面喷赤河等着,也许还有收获。”


  弗洛伊德沉吟了一下,再看了一下不远处没有进入野狼谷的一辆悍马车,说:“也只有这样了。好吧,我们也进去吧。”就在即将上车时,他突然回过头说:“这个院子已经没有用了,烧掉。”两名特工立即从车后厢取出一桶汽油跑进了小院,不一刻,小院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们的悍马车发动起来,一溜烟地进了紧狼谷。坐在车上,弗洛伊德说:“那辆车为什么没有进谷?汉克说:“我也觉得奇怪,野狼谷只有一个出口,中国人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出来。可是,要是他们翻山越岭走的话,在山口留那辆车还有什么意义?再说了,真要是担心中国特种兵从山口渗透出去的话,只留一辆车也有点太大胆了。”弗洛伊德说:“算了,现在是杜威的事情,我们说话,他不会听的。还是赶快通知突利吧。”


  野狼谷口,悍马车还停在离桥头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车顶的机枪手警惕地看着野狼谷口,而另一名美军士兵站在车前,风镜里反射着小院的火光。看到野狼谷口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那名士兵回过头来向着河床方向打了个手势,几个穿着美军作战服的人立即从河床里跑出来,迅速进了悍马车。最后跑上来的两个人却穿着便装,那是一男一女两个西方面孔的人。那男人对车前的美军说:“对不起了,我只能做到这个了。”那女人则说:“谢谢你们,我会记住你们的。”那美军张嘴用英语说:“不是亲身经历,我还真不敢相信,居然是中情局的人,帮我们摆脱了美军。”他伸出手和那两人握了手,说:“但是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谢谢你们。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就是我们在那个商店里有一位战友,他是我们的队长,希望你们能帮我们把他安葬好。”那名西方男子立即说:“那是当然,不是你们,我们早就完了,不管他们怎么做,我们会把这件事做好的。不过,我重申一下,我是联合国指定的医生,不是美国中情局的人。”那名“美军嘴角动了一下,说:“我知道,不过,她是。”那个女人有点局促不安地说:“是的,我是。不过我告诉你,你们的路并不好走,刚才在小院门口的那两个人,就是我的上司,那个汉克,是个极为阴险可又很能干的人。你们要小心!”


  在她说话的当口,那名“美军”已经跨上了车,说:“我知道,领教过。谢谢你们,和你们的车!”汽车发动了,但是没有向南开,而是沿着小河边,越过着火的旅店,向东绝尘而去……


  野狼镇里,杜威上校已经气疯了。美国大兵几乎把每一间房屋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是别说是中国特种兵,就是一个活着的男人都没有了。鲍罗少校无奈地说:“没想到他们干得这么快。跑得……更快。”杜威上校恼怒地说:“我不相信,就这么一点时间,他们能跑多远,能跑出野狼谷不成?杀了那么多人,他们难道没有一点死伤?能把整个镇子变成这个样子,没有重武器,他们怎么能做到?你说?你说?……”鲍罗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只有低下头,服服帖帖地做一回出气筒。


  就在这时,四面搜查的美军陆续回来了。一名中尉报告说,山上有狙击手的战位,但是从弹壳来看,那个狙击手用的,是美制巴雷特狙击步枪。而另一名军官立即补充说,山上另一面发现了机枪阵地,有一挺开了膛的大口径机枪。还有四个火箭筒的玻璃钢筒子,还是美军用的东西。但是另一挺打光了子弹的7.62毫米机枪却是前苏联的产品。而小镇里搜查的美军报告的更让杜威感到心惊肉跳:“小镇上的死尸一共有一百七十六具,另有二十八具尸体在小镇北面山口处,其中有一个被砍下了头。死尸大多是头部中弹,在各个小巷中有大量的人是眉心中弹,还有,街道上有大量被定向遥控地雷的钢球射死的人。在小镇小心地带的商店二楼,有三具死尸,都已经被类似手榴弹的武器炸得支离破碎。但还是能辨认出有两名成年男子和一名未成年人。”


  杜威正被这些不着边际的报告搞得头昏脑胀,一听最后一句,突然回过神来,说:“带我去看!”


  杜威的皮靴踩在地板上,脚下是黑色的碎片。他知道,那是死尸的碎片。但是对于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开始聚集到一个还没有完全烧掉的背包上。他翻开烧焦了的尸体,仔细地看那个背包。那是一个类似美军用的背包,但是杜威知道,那不是美军用的东西。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在背包中翻捡,突然,他的眼睛睁大了。他看到了,在一堆灰烬之中,有一把刀,一把他再熟悉不过的刀——廓尔喀弯刀。他的手颤抖着,从灰烬中取出那把刀,他迫不急待地转过刀身,赫然看到那刀上的编号——1962。


  “不!不!这不可能!”杜威的吼声,那撕心裂肺的吼声让所有美军都心惊肉跳。他们看到,他们平时沉稳干练的上校,此时已经象疯子一样,抱着那把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竟然跪到了地上,向着那具尸体大哭了起来,久久不能平抑。


  鲍罗少校拨开众人,走到上校旁边一看,说:“长官,这就是您送给那个中国军官的刀?”“不!这不是,这是我父亲的刀,是真正的廓尔喀军刀,编号1962。”“长官,能找到您父亲的刀,您应该高兴才对。”杜威站起身来,抹掉了眼泪说:“你不明白,廓尔喀士兵丢了刀是一种耻辱,但是如果能从敌人手中夺回佩刀,还可能挽回荣誉。可是现在这个中国军人已经死了,我就再也没有能给我父亲挽回荣誉的机会了。不过,这个人,他身上能有这把刀,他很可能就是当年杀死我父亲的那个中国军人的后代。没想到啊!事隔四十年,我们又见面了。……虽然他是我家族的仇人,但是我还是认为,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英雄。”鲍罗说:“那么,他会不会是我们那位小朋友?”“不会,那个人,他不会死,我不相信他会死在这里,而且,他的长刀不在。”说到这里,杜威缓缓地解开了他的头盔带,摘下了头盔。所有美军也默默地摘下头盔,为这个不知名的中国军人,默哀。


  不知什么时候,汉克和弗洛伊德已经到了楼上,汉克看了看那个残缺的背包,声音低沉地说:“至少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杜威突然转身,目光象火一样看着汉克,说:“你不觉得这样说是对一个值得钦佩的军人的不敬吗?”


  汉克没有躲避杜威的目光,他说:“长官,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可能有两台大功率电台。”杜威和鲍罗这才发现,那个背包里,露出了一部可视电台的一角……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18-09-18
刀从深处觅真知


  中国西部的早晨来得特别晚。已经是上午七点钟了,太阳还没有露面。天空依然是那样昏暗,就象山坡上站着的两个人的心情一样。他们是陈汤和东方锦。两人都默默地看着西方,那昏暗的天空下,大地一片死寂。东方锦说:“也许他们不想暴露,所以没有开电台。”陈汤说:“也许吧。”两人又没有话说了。


  这时,一个军官跑上山坡,说:“首长,司马参谋长来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无语地走下了山坡。


  指挥大厅里,司马将军独自坐在陈汤的指挥台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巨大显示屏。那上面醒目地显示着被打了叉的伤心谷的地形。但是在较为靠南的野狼镇,却什么也没有标注。东方将军和陈汤一走进大厅,身上还带着寒气,就到了司马将军面前,一起敬礼。司马将军站起身来,向他们回了礼。然后重新坐了下去。说:“陈汤,我一看到这个大屏幕就知道,雪狼还没有和你们联系过。”陈汤看了一眼大屏幕,说:“您怎么……,首长,是不是有什么新情况?”


  司马将军点了点头,说:“对,我们刚刚得到总参的通报。美军特种部队,游骑兵第三特遣部队于今天凌晨四时,突然全体出动,目标就是野狼谷。”


  陈汤正想说话,东方将军却抢先说:“是我下令对伤心谷进行空袭的。有什么责任,我一人承担。”陈汤赶紧说:“不,是我要求的。雪狼到了伤心谷,那里是‘先知‘藏身的地方,为防止他再次逃脱,我们才进行了空袭,空袭之前,雪狼和我们联系过一次。现在……又失去联系了。”


  司马将军静静地等他们说完,这才说:“你们都错了,那个‘先知’不在伤心谷,伤心谷里,是他们的二号人物。不过,到现在,那个‘先知’,也已经不存在了。”


  看着两人惊愕的表情,司马将军指了指陈汤的办公室说:“到那里说。”


  三人进了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司马将军这才接着说:“我也是刚刚知道。美军的目标不是伤心谷,而是野狼镇。在那里,从凌晨四时开始,发生了战斗,而且异常激烈。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卫星看到了,他们的有关部门向我们通报了这件事,并且祝贺我们行动成功。”看到两人不相信的表情,司马将军说:“就在昨天,美国和我国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似乎是感觉到我们未来的……会有变化,而且会很强硬,他们开始想和我们搞好关系了。但是……我们还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情报,就是美国陆军中有些战区指挥官,还是对我国充满了敌意,想对我们的人,也就是‘雪狼’下手。之所以他们之前没有动手,是因为他们也要等我们把先知干掉。所以说:现在,才是‘雪狼’真正危险的时候。美军特种部队的这次行动,就是冲着‘雪狼’去的。当然,上层已经告诉他们,要想让我们相信他们,必须有所表示,也就是放我们的人回来。”


  司马将军站起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东方将军和陈汤,说:“我想知道,到底是谁让雪狼独自完成这样艰巨的任务?而我们这些可爱、可敬的英雄,现在又在哪里?”


  陈汤的嘴半天都没有闭上。虽然他也知道,有甘清泉在,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但是他还是为雪狼的大胆和近乎神话般的经历而惊叹。司马将军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他和将军一样,也想知道,‘雪狼’在哪儿。


  “悍马”车在莽莽荒原上行驶着,路越来越难走。两边的山岭仿佛就要掉下来一样,越来越密集地排列在汽车前面。甘清泉知道,这样的路他们走不了多远,可是他也知道,美军能那样大张旗鼓地来追剿他们,也就一定会在他们回国的路上安排伏兵。这时,如果从公路上走的话,他们可能就永远也回不了国了。


  开车的是司马剑,他的头上还扎着一条布带子,虽然头上并没有破,但是遭受过枪托的重击之后,还是时不时有些头疼。但是,就因为昨天晚上的战斗,他是最轻松的一个,所以他坚决要求由他来开车。甘清泉同意了,毕竟在所有人里面,只有司马剑和嬴涛呆的时间最短,也许他心里的伤痛能小一些。


  此时,汽车在崎岖的山谷中艰难地先进着。这是曹雨轩保证过的路。他说这条河流在夏天时会经常发洪水,所以河床两边会有一定的宽度。别的车不敢保证,但是悍马车开过去是没有问题的。甘清泉同意了他的路线,并不是因为曹雨轩的保证,而是走河床直到喷赤河,一路上可以避过不少的村镇,也就少了很多麻烦。当然,要是按美军的思路,他们少了一辆车,就一定会认为雪狼是从公路上走的。哪怕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错误,有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差,雪狼也可以顺利地到达喷赤河口,然后,沿着喷赤河的大河谷一直向东,经过三百多公里长的高山谷地,就可以到达飘扬着五星红旗的塔吐鲁沟了。想到这里,甘清泉不禁后悔起来,本来电台是由曹雨轩背着的,嬴涛非要由他去杀‘先知’,甘清泉就提出让嬴涛背上电台。他的表面理由是嬴涛是队长,他背电台,可以随时开机和国内联系。其实,甘清泉就是怕嬴涛不顾个人安危去和敌人拼命,所以给他点心理负担,可谁能想到,他还是……


  甘清泉回头看了一下,坐在后排位置的阿克孜勒和塞利亚也是一言不发,而后车厢里其他人,更是一个个脸色铁青,整个雪狼小队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悲痛之中。甘清泉知道,此时他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他叹了一口气,想到了一首诗,不禁脱口而出: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渡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当他开始吟诵时,车上的人纷纷抬起了头,当最后一句出口时,刘沧海已经流出了泪了。也许这就是命,中国军人的命,自古以来,中国军人都以马革裹尸为荣,几千年来,西北边塞上流出的中国军人的血,早已经无法计算,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有新的鲜血,流淌在这片高仙芝曾经征服过的崇山峻岭上。但是,如果牺牲能够换取和平和安宁,中国军人的血,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流出,染红每一片敌人曾经存在过的地方。甘清泉知道,当这首《关山月》在一千年前写出时,也许就已经有无数的中国军人吟唱过了。而现在,他们的宿命,就和祖先的英雄们一样。但愿再过一千年,还有人会一边吟唱着这首诗,一边缅怀起曾经的烈士。


  车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有汽车发动机艰难的吼叫声还在山谷中回荡。甘清泉的脑海里,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句诗:“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长安,这个无数大唐军人魂牵梦萦的地方,此时也正是甘清泉心中最向往的平安之地。他的神思渐渐飘荡起来,回到了那梅花飘香的古城和古塔。就在这时,司马剑突然开口问道:“甘……队长,你和她是在什么时候结婚的?”


  甘清泉的思绪猛然拉了回来,听到这问题有些突然,他说:“现在问这个,不太合适吧?”司马剑目光还是朝向前方,说:“不,现在才是你我真正能成为兄弟的时候,我现在要是不问,也许,说再也问不成了。”甘清泉揣测了一下司马剑再也问不成的意思,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想了想,他说:“就在去年冬天。”司马剑接着问:“是不是在大雁塔?”“你怎么知道?”“我知道,当时,我就在大兹恩寺门口,我看着你们一起离开的。”


  甘清泉不说话了,是的,大雁塔,那是多么神圣的地方,就是在那儿,他和她……


  大雁塔下梅自香


  冬天的长安,天气并不太冷,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还是在一夜之间,把整个城市染上了天堂的白色。在昏暗的天空下,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土黄色的大雁塔巍然屹立在城市南面大慈恩寺里。一千年前,从天竺回来的唐玄奘就是在这座唐太宗御赐的佛寺中翻译经文。而现在,这里成了这座没落的古城辉煌历史的象征。一千三百年,风霜侵蚀了佛塔的砖瓦,一千三百年,佛塔见证了城市的没落。一千三百年沧海桑田,一千三百年世事变迁,只有这大雁塔,还象一位苍老的高僧一样,守望着这座大唐盛世留下的古城。遥望着逝去的辉煌和历史。


  在大雁塔下面,是大慈恩寺的后院,也是一座美丽的花园。一条条石砌的小道在花园中穿过,积雪中还有翠绿的小草露出纤弱的草尖。而满园栽种的腊梅,却正在和雪花窃窃私语。梅花是寂寞的,每年只有到了旅游旺季,才会有成群的游客慕名而来,象蜂群一样涌入佛塔,用照相机的闪光灯打破佛寺的安祥。而那时候,却没有人会在意,已经没有了美丽的花朵的梅花。


  但是梅花不会在意,因为此刻,正有一位美丽的女孩,独自坐在一个石凳上。雪花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她却浑然不觉,似乎这世上所有事情,都和她没有关系了一样。就连那美丽的火红的梅花,都提不起她一点兴趣。当然,一个沉浸在思念之中的人,又怎么会在意周围的一切呢?


  她就是东方白雪,刚刚从敦煌一路赶来,就直奔大雁塔。在这里,有她的伤心和无奈,也是在这里,有她最美丽的回忆。当那个她最爱的人离开的时候,曾经给她留了一个短信:“大雁塔下,梅花胜雪,光阴似箭,相见如昨。”


  东方白雪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又调出那个短信再看了一遍。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年半前的景象:


  那是在初秋季节,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提包,匆匆忙忙地到了大雁塔下。在一片梅林之中,寻找着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女施主,佛门静地,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她一回头,眼前却是一丛小树,她没好气地说:“你给我出来!”树丛对面的人说:“女施主,不可一叶障目,只需向前七尺,就可见到贫僧。”东方白雪嫣然一笑,转过一个弯,就见到一条石椅上,端坐着一名军官,旁边空着的地方放着一个茶台,茶台上一把紫砂茶壶,两盏寸口小杯,茶香顿时扑面而来。东方白雪本想假装生气,一看到他怡然自得的样子,却怎么都气不出来。只好一言不发地坐到了长椅另一边。


甘清泉也不说话,就侧着头看着她,看她喝了一杯,就立即给她续上,直到她已经一口气喝了三杯,仍不说话。倒是东方白雪有些急了,说:“什么时候回来的?”甘清泉说:“昨天到的北京,今天就到了西安。”东方说:“从美国回来,没开大会小会,你能请得下假?”


  甘清泉说:“我们带队的是军区陈大队长,他给我特批的假,三天。”


  东方白雪眼前一亮,说:“三天!”“对!这三天我就想在这里过了。”东方说:“可怜呀!”“可怜什么?”“可怜伯父养了一个儿子,一年到头见不了几回面,这好不容易有了假,也不回家看一看,真叫老人家望眼欲穿了。”


  甘清泉显然没想到东方白雪会这样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说:“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甘清泉如此幸福,媳妇还没有过门,就已经关心起公公了。”东方白雪一下子红了脸,嗔怪着站起来伸手就要打,甘清泉急忙说:“别别,这茶壶可是很贵的。”


  东方这才又坐了下去,这才发现,那把茶壶的确不是一般物件。外观上古色古香,庄重大方,而茶味也是沁人心脾,余味悠长。东方白雪不禁赞叹说:“这还真是把好壶,你从哪里弄来的?”


  “跟老和尚借的,就是这寺里的一位,好喝茶,我和他谈经喝茶,谈得他一时高兴,要把这壶送我,我没有要,不过说好以后我来,这把壶就给我用。”


  “你不是不信佛的吗?”


  甘清泉狡黠一笑,说:“我不信佛,可是并不代表我懂佛。不过想想也挺有意思,可惜你没看到,一个军人,一位老僧,一个主杀伐,一个禁杀生,竟然能在一起喝茶谈经。就象你和我,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山野武夫,竟然也能在这里喝茶谈……情,不也……”刚说到这里,甘清泉已经一下子窜了起来,而东方白雪就在他身后嗔怪地追赶了。


  想到这里,东方白雪的脸上浮起一片绯红。可是回忆固然甜蜜,现实却依然如此冷酷。笑容仍在她的脸上,但是心却重新堕入冰谷。一阵寒风吹来,梅花上的雪花纷纷落下,在东方白雪的脸上瞬间化作冰冷的水滴,和着两行晶莹的泪,一起向她微微颤抖的嘴唇流去。


  是的,还是在这里,他和她,背着他们的父母,订下了一生的盟约……


  “你爱我吗?”


  “不会吧!这么俗套的问题你也会问?”


  “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我只告诉你,我现在就以军人的荣誉发誓:如果你先我而死,我会立即随你而去。如果我先你而死,那肯定是战死沙场,至死也不会变心的。要是那样,你就好好嫁人吧。”


  “去你的!现在是和平年代,哪有什么沙场,就算是收取台湾,也没有你什么事,人家南方的部队就解决了。你这个咒,纯粹是糊弄我的。”


  “那要是真的打起来了,我上了战场,你怎么办?”


  东方白雪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说:“你活着回来,哪怕缺了什么,我都等着你,你不回来,我也一样等着你,你信不信?”


  “我不想那样,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另嫁人吧。”甘清泉的脸色异常严肃。


  东方白雪突然明白了,她的爱人,这一次是说真的了。


  她站起身来,望着那干枯的枝头上星星点点的梅花,悠悠地说:“梅花不香!”“什么?”“东方白雪转过头,目光紧紧盯着甘清泉的眼睛:“我说:梅花不香!”甘清泉似乎有些明白了:“不,梅花是香的,永远是香的,梅花香自苦寒来!只是,没有人理解……”“不,从青梅竹马,到梅子黄时雨,到梅花落尽,梅花……就从来……没有……香过。”说到这里,东方白雪已经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甘清泉有些急了,他甚至想干脆告诉她真相。可是军人的职责不允许,纪律不允许,他不能说。他只是轻轻地把东方揽进怀里,说:“我是军人。”


  东方抬起了头,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坚定地说:“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好,我什么都答应!”


  “你答应我,现在我们就去登记。我要你在临走之前成为我的另一半。”甘清泉犯难了,他知道现在他没有部队的准许,是不能去领结婚证的。看到甘清泉不说话,东方白雪猛然推开他:“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你是不是已经受到我父亲,和那位你敬爱的司马将军的压力,不敢和我再呆在一起了。你这次走,是不是也是他们的意思。要不就是,他们已经答应了你什么条件?”“不!”甘清泉不能忍受这种痛苦,他知道这次就是他不要求,两位将军也会要他去的。但他从来没有变心。他说:“你放心,就是不穿这身军装,我也不会放弃你。多少年我没有找到你,现在找到了,又怎么会让你再从我身边离开。你放心,相信我,明年梅花再开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会和你相守一生,永远不离不弃!”


  东方白雪怔怔地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幸福的泪就在她眼眶里打转,她拉起甘清泉一只手,说:“那,你就跟我走。”“去干什么?”“登记。”“可是,没有部队许可,我不能……”东方白雪捂住甘清泉的嘴,“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来,已经安排好了,有我同学在,没有办不成的。我,要用结婚证,让我爸爸让步!”


  甘清泉明白了,这个柔弱的雪妹妹,已经准备好了面对一切,那么,他一个男子汉,还有什么可说呢?他说:“咱们走。”……


  寒冷的感觉,终于开始作用了。东方白雪这才想起来,她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饥饿加上寒冷,再加上更加难以忍受的苦闷,使这个美丽的女孩有些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姑娘,天寒地冻,不要在外面站久了。还是到我客房去,喝杯茶暖暖吧!”东方白雪慢慢抬起头来,看到她的面前,已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大约有六七十岁,但是双目炯炯有神,虽然是中等身材,但是那瘦削的身材和挺直的腰板却使老僧显然高大伟岸,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称。东方白雪立即想到了甘清泉说过的那位和他谈经喝茶的老和尚。她站起身来,说:“大师好,佛门清静之地,我却胡思乱想,给大师添麻烦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说:“不碍事的,我那位小友,也常有不如意事,老僧不才,倒也能给他消解消解。姑娘若不嫌弃,就到我们客房喝杯清茶,吃些点心,待老僧给你宽解一二如何?”


  东方白雪面有难色,老和尚说:“不妨事的,那客房本来就是游人休息之地,如今正有两位女士在那里,你看……”东方白雪这才欣然起身,跟随着老和尚去了客房。


  一进客房,东方白雪不禁眼前一亮,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大厅,房里布置也是仿古式样,中间空地铺着一块淡绿色的地毯,而在三面墙边,则是一对一对的椅子,每一对椅子中间,是一台小茶几。房间东侧,有两位妇女正坐着谈话。


  老和尚伸手示意,东方白雪就向西侧一张椅子上坐下,旁边的茶几上,一个小瓷盘里,放着几块点心,旁边则是一个茶台,上面有一壶茶,三个茶杯。老和尚坐在茶几另一边,从容地倒了两杯茶,说:“还有一个杯子,是我那位小友的,这个是你用过的,除你以外,再没有人用过。”东方白雪的眼角顿时流下泪来。说:“大师,你佛法精深,能给我算一算,他能回来吗?”老和尚微微一笑,说:“老僧虽然会念几句经文,可是说到佛法,有时还辩不过我那小友。至于算……”东方白雪赶紧说:“对不起了,大师,我知道错了。”老和尚说:“无妨,你的心情老僧也知道。老僧不能算命,当然,如今世事,说不好听的,算命根本就是骗钱。老僧能做的,就是让你喝茶吃点心,不要弄坏了身子。不然,我那小友回来,知道你是在我这里冻饿交加,我可没法跟他交待了。”


  说到这里,老和尚伸手向茶几上一指,东方白雪顺从地取了一块点心吃了,又喝了一杯茶,茶杯还是原来那个,茶味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老和尚看她喝茶,说:“不是原来的茶了,那时虽是秋天,天气依然燥热,所有你喝的是龙井,现在天寒地冻,就只能让你喝点普洱了。”东方白雪吃完一块点心,就不想再吃了,不是味道不好,而是她实在没有胃口。她说:“大师,照您说,他能回来?”


  老和尚说:“小友最后一次来,是在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前,他等你来的时候。当时他心事重重,老僧问他,他却不说原因,只说国家有事,军人有责。老僧不便追问,但也猜出他有机密之事不便相告。但是他以前不论有如何烦恼,脸上都是从容自信,即使是在职务变动,不能一展才华时,也丝毫没有颓丧之色。但是上次来时,他却是双眉紧锁,目光之中,竟有无名杀气。老僧猜他可能有杀伐之事,只是劝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莫过于伤生。但他说,非是为功业,而是出门远行,有你在心牵挂,不知能否再见。老僧虽是出家人,却也知道这情字非比寻常,非我能力能够化解。只能说:若有不便对你明言的话,我可以代为转告。他说你于今冬腊月,必来此处。若是他于腊月二十三仍不能回来,就让老僧把此信交给你。”


  说完,老和尚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东方白雪的脸瞬时就变得惨白,她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接那信,也许,那就是遗书……想了半天,她还是鼓起勇气去接信,可是刚一起身,就一下子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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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18-09-18
老和尚双目一闭,双掌合什,说:“阿弥陀佛!”对面的两位妇女已经到了跟前……


第十二章铁马踏冰河


  千里相思枉断肠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与地仿佛混沌在了一起。世界停止了喧嚣,人间没有了声音。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人影,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对了,就是他,他是甘清泉的朋友,他有一封信,是甘清泉写的,是的,有一封信……东方白雪突然坐了起来,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急忙按住她,说:“不要起来,你还打着点滴呢!”东方白雪这才发现,她正躺在一张病床上。她有些茫然,再看看那位老和尚,问:“师父,我这是在哪儿?”


  老和尚无奈地说:“阿弥陀佛!女施主,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住了。你看,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我小友交待啊!你还记得吗?你在大雁塔昏了过去,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了。你太累了!”


  东方白雪猛然想了起来,说:“老师父,我的信,我的信呢?”


  老和尚叹了口气说;“在这里,看吧!”东方白雪伸出一只右手,这才发现手上正插着针,但她还是接过了信,两只手颤抖着,正要打开信,那位妇女突然说:“呀!跑针了。别动!千万别动,护士!护士!”护士来了,在东方白雪焦急的等待之后,吊针重新扎上了。她这才打开了信。


  “雪妹妹:


  我是在火车上给你写的信。等我到了目的地,就再也不能给你写信了。


  本来我是不想拖累你的,可是昨天,你非要和我领结婚证.我不想去,可是我又不能让你伤心。证领了,也许意味着今后更大的伤心。也就是从昨天开始,你和我,已经有了无法割裂的关系。这种关系要求我,今后一定要尽力地呵护你,理解你,把你当在我的另一半来爱护。可是,作为军人,我已经不能履行我的责任了,因为,有更大的责任,压根我去承担。


  我知道你一定会恨我。但是我相信你也一定会理解我。你和我一样,是军营里长大的。也就是说,你和我一样,是军人的后代。虽然我们的父辈,是在和平年代里走过来的,但是你和我一样明白,对于军人来说,使命高于一切!我们这些人,就是国家的一种战略资源,在国家需要的时候,我们就得毫不犹豫地出发。即使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东方白雪看不下去了,捧着信无声地啜泣起来。她的眼前已经没有了医院,没有了老僧,只有甘清泉的音容笑貌,象电影片段一样一一闪过。泪水从她嘴角流下,滴落在信纸上,把那蓝色的字迹染得一片模糊。“泉哥哥,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坐在悍马车前排的甘清泉突然打了个冷战,那是他的心猛然抽了一下。他知道,他在想一个人。旁边开车的司马剑转头看了一下,说:“想她了?”甘清泉没有回答,其实也是回答。司马剑正要说什么,甘清泉猛然喊了一声:“向左转!”汽车迅速转向了左边,一头扎进茂密的树林。没过几秒钟,天空飞过了一架直升机。


  当汽车再次开动时,甘清泉说:“看来,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个方向了。要是他们再仔细一点儿,也许就会发现汽车的轮子印……”他回头看了一下,伸出头向后车厢的曹雨轩问:“到喷赤河还有多远?”曹雨轩说:“不远了,最多一公里。”甘清泉再缩回头,说:“停车!”


  几个人下了车,甘清泉说;“把汽车开进树林,伪装好。我们要走路了。”他看了一眼塞利亚,再看其他人,曹雨轩说:“甘队,你是不是想……”阿克孜勒说:“队长,在这种地方,她走不出去的!”


  “我知道,”甘清泉无奈地说:“不带她也不行,可是后面的山路,非常艰险……”塞利亚坚定地说:“甘队长,你放心!我能行。”


  沿着小河一直向东,两面的山岭越来越高大雄伟,而河床却也越来越狭窄,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压抑。再转过一个弯,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河面足有五十米的结冰的河出现在眼前。冰面上反射着天空的深蓝,又把太阳的光芒反射到众人眼睛里,在周围枯黄的密林映衬下,显得那样祥和欢快。也许是阳光的作用,七个人脸上都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这是“雪狼”队员们从昨夜的战斗之后少有的开朗。刘沧海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东面树林说:“看,野山羊。”


  众人同时向东看去,果然看到东面树林边上,几十只野山羊正惶恐不安地向这里张望。显然,在这里遇见人类,对它们来说也是非常惊异的事,但是它们并没有立即逃跑,而是一个个愣在那里,似乎也在判断这些突然出现的高大异类,对它们是不是存在敌意。


  甘清泉看了一眼野山羊,再转头看着脸色兴奋的刘沧海,说:“抓个活的来!”刘沧海一愣,才从甘清泉的目光反应过来甘清泉不是开玩笑。他立即放下机枪,还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象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野山羊终于明白了,这些人类是不怀好意的,它们立即惊恐地向树林里逃去,但是它们背后,却是地势陡峭的山坡,虽然是山地常住民,它们还是不能立即加速。但是在他们身后的刘沧海,却已经大步流星地赶了上来,一头扎进了树林,不一刻,就地提着一头野山羊出来了。


  刘沧海跑到了众人面前,兴冲冲对甘清泉报告:“报告,完成任务!”在众人还在为刘沧海惊人的越野能力而叹服时,甘清泉已经从背包里取出了从悍马车上拿来的GPS接收仪,三下五除二地捆到了野山羊的背上,然后从刘沧海手中接过山羊,放开了。


  山羊一发现自己已经自由,没有一丝迟疑,立即向树林里它的同伴的方向逃窜了。一心想吃野山羊肉的刘沧海说:“二哥你这是……?”曹雨轩向他摆摆手,说:“甘二哥这招挺好。走吧!”


  再向前走,刘沧海还是想不明白,一边走一边悄悄地问曹雨轩:“曹操,你说队长这是干什么?那个GPS又没开,关键时候说不定还有用,美军再厉害,还能从一个关着的东西上找到我们?”曹雨轩看了一眼甘清泉,说:“你以为还是前几年,现在美军的科技已经进步多了。就是手机也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远程开机,更何况军用的GPS,他们一旦知道那辆车不见了,肯定能找到那东西。要是我们自己打开GPS,美军反而会认为我们在引诱他们,从这一阵子情况看,美军指挥官可不是吃素的。”


  几个人这才恍然大悟。刘沧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还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和我甘哥一样精。”这进,甘清泉过头看了看曹雨轩,赞许地点点头,说:“沧海,少说两句,保存体力,加紧赶路。”


  再看到不停地帮助着塞利亚赶路的阿克孜勒,甘清泉默不作声地停了一下,等阿克孜勒到跟前时,伸手要取下阿克孜勒的背包,阿克孜勒急忙说:“甘队长,不用,我能行。”甘清泉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动作却没有停顿,不容置疑地将阿克孜勒的背包取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背包上面。刘沧海急忙赶上两步,要替甘清泉背,甘清泉说:“背好你的机枪!还有,子弹不许丢一发,后面……”他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山峰,“我有预感,我们的对手似乎了解我,他……不会让我们轻松离开的。”


  英雄孤旅敌若云


  阿富汗北方,法扎巴德,美军游骑兵第三特遣部队临时指挥部。


  杜威上校面色凝重,轻蔑的目光斜射在弗洛伊德的脸上,说:“弗洛伊德先生,长官!您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中央情报局的汽车,会落到中国人手中吗?”弗洛伊德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但是他没有说话,而是将他眯成了一条缝的小眼睛向身后的两个人转过去。那两人,正是野狼镇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医生一脸坦然地迎接了弗洛伊德的目光,但是他旁边的“护士”就不那么自然了,她局促不安地低着头,躲避着弗洛伊德锐利的目光。但是弗洛伊德却已经从她躲闪的目光中看出了破绽,他向前几步跨到了那个“护士”的面前,狂暴地喊道:“特工924号,我命令你说:汽车,汽车是怎么回事?”


  女特工被他一声怒喝,吓得象受惊的小鸟一样颤抖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报告……报告长官,他们……他们劫持……是的,是的,他们劫持了我们,逼我们……说出汽车……是的,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长官……”看到弗洛伊德怀疑的目光,女特工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弗洛伊德正想发作,旁边的医生说话了:“还是不要难为她了,我来说吧。是他们,在匪徒潜入医院要杀我们时,杀死了匪徒,救了我们,为了感谢他们,我告诉了他们我们有一辆汽车。当然,我早就知道你们自用我的联合国身份,在我身边安插了特工,我也知道在野狼镇里有什么样的人,你们以为我就是你们利用的工具,可是你们不知道,我自己对恐怖分子也是深恶痛绝的。我的妻子,就是死在你们的纽约,也就是在9月11日那次最恐怖的事件之中,她离我而去。所以我也想做些什么,可是我到了这里才发现,你们美国人,根本不是为了反恐才来这里的。你们就是为了你们所谓的国家战略,为了牵制中国和俄国,才来到阿富汗的。我在野狼镇呆了那么长时间,她也在那里,我也知道她每天向你们汇报的情况,可是你们却一直没有到那里去过。”


  医生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而冷静,可是那低沉的声音中已经渐渐涌出无名的愤怒,他走到弗洛伊德和杜威面前,说:“你们没有来,可是中国人来了,他们在一夜之间就漂亮地消灭了那些恐怖分子,可是你们却要对这些英雄下手。你们不觉得可耻吗?美国!掌握着全球最强大的军队,可是却从来没有站在正义折的一边。可是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一个人,一个正直的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复仇,你们没有帮助我,可是中国军人帮了我。我就用那辆汽车作为对他们的感谢,不过,那是美国的财产。没关系,多少钱,我可以照价赔偿你们。不过,我告诉你们,他们很强悍,也非常聪明,那位中国军队的指挥官,他知道你们会进入野狼谷,而且他推断你们进入的时间也非常精确。他们抛弃了一切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因为他们知道你们的弱点。他们没有开你们车上的一切电子装备,而且……”他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弗洛伊德和杜威,问:“你们一直没有说话,是不是想从我踊里知道更多中国军人的情况。不过,我不会那么爽快地告诉你们的,你们哪一位先回答我,你们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当你们象黄蜂一样扑进野狼谷的时候,中国人,在哪儿?”


杜威冷静地看着医生的眼睛,说:“医生,你是英国人,应该知道,国家利益与正义无关。”医生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一个英国人,怎么能不了解国家的历史呢?英国的强大,离不开三百年前英国国王与海盗的契约,离不开无数殖民地人民的鲜血,当然,也离不开一百六十多年前中国的没落和富有。是中国的白银,印度的佣兵,南非的黄金和钻石,还有非洲的奴隶,亚洲的粮食,让英国走向富强。而美国的强大,也离不开两次世界大战的趁火打劫!和你们用军队打开的整个世界贸易市场。这当然和正义无关。不过,我看到了正义,在你们现在的没有宣战的敌人那里,我看到了正义和希望。哈哈哈……”


  他顿了一下,说:“可是你们这样强大,那位中国军官却说,对了,是在看着你们强大的军队进入野狼谷的时候说的:如果我有他们一半的兵力,就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杜威的脸抽搐了一下,他说:“那个人,是不是有一把刀,一把非常漂亮的刀?”


  “是的,那把刀非常漂亮,而且非常恐怖,我无法想象有什么人,能在他十米距离内,逃过他的刀。即使,是你们,美国的,特种部队,也一样!”


  杜威笑了,笑得那样自然,笑得那样开朗,他说:“医生,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我所需要的已经得到了。你说的没错,的确,即使是我最好的部下,也无法在十米之内逃过那把刀。”他看了看身后尴尬的鲍罗少校,说:“不过你小看我们了,你说他们没有开那些电子设备,却正好说明他们没有丢弃那些东西,我们不用他们打开,就可以替他们打开,”他的脸凑到了医生眼前,“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打开。然后,就是强大的,美军的,无数火力和弹药,所创造的神话。哈哈哈……”


  医生面如死灰,呆若木鸡。而那位美女特工立即扶住了他,他才没有跌倒。


  杜威不再理会医生,转身对鲍罗说:“立即去办,找到他们,追上他们,打击他们,消灭他们!”军官们立即立正,齐声喊“是!”杜威再次红光满面地看着弗洛伊德,说:“弗洛伊德长官,作为曾经的军人,你应该熟知我刚才说的话吧。”


  弗洛伊德点点头:“当然,那是美国步兵老祖宗的格言。不过我告诉你,不论你要干什么,都要快一点,上层正在转变,你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时,在指挥部嘈杂的声音中,他听到了女特工的话:


  “医生,没关系的,你想想,他们比眼前这些人,谁更有好运?”


  弗洛伊德的脸色,象暴雨前的天空一样,阴冷的目光直射到女特工的脸上,可是,她没有回避,却用更坚决,更加坦然的目光回应着弗洛伊德,反而让弗洛伊德不知所措了。……


  鲍罗的效率的确非同一般,他很快就向端坐在指挥台前的杜威汇报说:“报告长官,已经查到丢失的汽车上,敌我识别系统没有打开,我们试图打开,但是失败了,似乎已经受到永久破坏。车上的电台也是这样,看来他们已经有了防范。”看到杜威的脸色再次急转直下,鲍罗说:“但是,他们没有破坏GPS接收仪,我们秘密打开了,他们正在……”杜威一举手制止了鲍罗,说:“他们是不是在喷赤河?”“是的,长官,不过,他们正在翻越喷赤河南面的高山,GPS显示他们位置海拔已经有四千米,快接近山岭中线了。”


  杜威沉默不语地思考着,鲍罗想插话,杜威摆了摆手,又过了大约一分钟,杜威说:“难道你们想到巴基斯坦去?”鲍罗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巴基斯坦和中国的关系一直比较……要不就是他们的人是在巴基斯坦接应他们。”杜威看着鲍罗,看到的是自信的神情,他也点点头,来回踱着步子说:“是的!他们不会让这样精锐的部队留在这里的,要是他们一直沿喷赤河走,最少也要走十天,而要是直接进入巴基斯坦,不到一天,他们就能回国了。”


  杜威猛然站住了,大声发布了命令:“命令:两架‘支努干’,两架MH-60L‘铺路鹰’,两架‘易洛魁人’,四架‘黑鹰’地面部队要两个排,狙击手四个组,联系空骑旅要四架‘阿帕奇’,再要空军一架AC130,立即出发!我就不信,他们就是有再大的神通,能逃过这样强大的空地一体化的进攻?”


  仅仅五分钟,杜威就已经坐在了直升机里,但是直升机刚刚要起飞时,耳机里传来鲍罗的声音:“长官,其他的都安排好了,不过空军问为什么要出动AC130……”杜威想都不想就说:“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大批即将越过阿巴边境的塔利班部队,叫他们的AC130立即出动,不是一架,而是两架,最好再准备好B52和A10,就这样说!”耳机里鲍罗不无担心地说:“长官,您最好想清楚,要是上面变了想法,或者将军以上的人追查下来,我们动用这样庞大的机群,说不过去。再说,AC130也许根本用不着,用105毫米空中大炮轰击七个人,确实有点夸张,更不用说战略轰炸机了。”杜威说:“你就这样对他们说,他们才会给我们一架AC130,那东西可能用不上,但是要是那里有中国的接应部队,AC130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明白了吗?”


  “明白了!”鲍罗放下耳机,对旁边的一名中尉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上校和我们的区别。”中尉耸了耸肩说:“用这么多飞机,我要是上校,也能赢。”


  英雄不作寻常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在一片密林深处,“雪狼”小队终于停了下来,围坐在一起享受难得的休息。不能生火,怕暴露目标,但是水壶里的水却已经结冰了。只有刘沧海在他的怀里藏着的一壶烈酒,还可以饮用。刘沧海犹豫了一下,不知能不能把酒拿出来,曹雨轩知道他的心思,说:“匈奴,拿出来吧,总比吃冰块好。”刘沧海看看甘清泉,甘清泉说:“拿出来,一人一口,等我把水烧开了,大家再喝水解渴。”正当众人感到惊诧时,甘清泉已经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燃料片放在一块石头上点燃了,再把他的水壶拧开盖子架上去,说:“不多了,就剩四块了。”刘沧海这才取出酒,喝了一口,递给甘清泉,甘清泉没有喝,又递给了塞利亚,塞利亚犹豫了一下,还是喝了一口,脸上立即红了起来。


  在酒壶传递之中,甘清泉说:“同……弟兄们,咱们现在开个会。首先,咱们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从今天天上过去的四个架次的美军侦察直升机就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把我们当成敌人了。那么,他们也就是我们的敌人。对敌人自然不能再抱什么幻想。敌人的意图,就是想把我们消灭或俘获在阿富汗,以便给国家造成外交上的麻烦。而我们能怎么做呢?大家说一说吧!”这时,酒又传到了甘清泉手中,他接过来,摇了摇,喝了一口,再看了一下刘沧海的眼神,就递给了他。刘沧海狠狠闹了一口,说:“那还有什么说的!他奶奶的,我们又没有惹他们,他们倒来招惹我们,照我说,决不能给他们客气,一路杀回去,谁敢阻挡我,就让他知道,什么是中国军人!”


  曹雨轩接过话头,说:“对于刘沧海同志的勇气和魄力,我个人非常钦佩。不过,我们的目标已经完成,要是再和美军发生冲突,显然,只会给国家造成更大的被动。我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和美军发生冲突,能悄悄地回去就行。要是在台湾或者朝鲜,我们自然可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是在这里,本身战略目的有相似之处,就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敌人,没有必要和他们耗下去,毕竟在这里,他们比我们强大得多。早日回国,不留痕迹,才是最好的办法。”说到这里,他看看其他人。李准说:“我同意!”司马剑和阿克孜勒也点头同意,只有刘沧海没有表态,但是以他的个性,没有立即反对就已经说明他其实已经折服了。于是大家一起看着甘清泉,可是甘清泉却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他面前的水壶,一言不发。


  水还是没有开,但是冰已经化了,甘清泉取过水壶,从旁边李准的手里拿过另一个水壶放了上去。说:“我正在想,我们这次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在刚才,我突然有了一个……直觉,对,就是直觉,那就是,我们的对手,似乎是我所熟悉而且也很熟悉我的人。再联想到美军在这一段时间非同寻常的表现,我想,我们现在的敌人,他们的指挥官,应该就是我在美国时见过的那个杜威,现在,他的军衔应该已经是上校或者准将了。在我那一次所见过的所有美国军人当中,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不止是他的见识、聪明、还有他对了解中国军人的着迷和执着。他的父亲是死在嬴队长爸爸手中的,他当时没有说,也许他当时也不知道,可是我在想,当他看到嬴队长背包里那把刀时,他会怎么办?”


  曹雨轩插话说:“也许没有那么巧。……不对!”曹雨轩的脸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他用力捶打着头,半天才说:“我真该死,那么重要的情况,我竟然没有在意,在甘哥第一次说出杜威这个名字时我就应该想起来的,我真是……”他抬起头,看着甘清泉的眼睛说:“我突然想起来,出发前如月曾经说过,美军在阿富汗的特种部队里,有一个廓尔喀步兵的后代,是美军中特种作战的佼佼者,在索马里、伊拉克都有战功,她当时还说,最好不要让那家伙知道……我……”


  甘清泉说:“那就对了,是他,应该,不!肯定是他。”这时,燃料块已经烧完了。甘清泉拿出还漂着冰块的水壶,喝了一口,捂在了怀里,说:“要是别的美军指挥官,决不会轻易和我们为难。但是杜威,他一定会和我们见个分晓。这样一看,我们回国的路,困难程度可能要比之前全部的加起来还要大。再加上从这里直到边境,一路上到处都可能碰上东突渗透分子,而且上次伏击我们的突利一伙,也极有可能要找我们报仇。但是我们现在,不但人员疲惫不堪,而且弹药、口粮、器材都不充足,再加上通讯的中断。可以说,我们已经是一支孤军,而且危机四伏。从这里到边境,还要走……”曹雨轩说:“二百四十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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