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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人大切断电源阻止代表发言

级别: 新手上路
黄顺兴简介:农业及环境保护专家,1923年生,台湾彰化人。1942年毕业于日本农业高等学校畜牧专业,1964至1969年任民选县长,自1972至1980年任民选立法委员。1980年创办《生活与环境》月刊,1988年以来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常委,2002年逝世。主要著作有:《环球之旅》、《历史的证言》、《台湾农业的前途》、《看大陆》(1990)、《走不完的路》、《北京见闻录》(1993)。

以下是原光明日报记者戴晴(简称戴)早年就三峡工程问题采访黄顺兴(简称黄)的采访实录:
    
戴:作为农业专家和环境保护学者,您1985年转道日本回来的时候,是否注意到大陆生态环境所面临的危机? 是否了解三峡工程对环境的危害?   
黄:几乎40年,台湾民众对大陆情况处于消息关闭和封锁状态。对大陆的情况,老实讲是不清楚的。我记得当时所得到的消息只是两个极端:一面是国民党的反共宣传--赤匪青面獠牙、百姓水深火热;一面是来自左倾激进青年的暗道传闻--人类理想的社会、美妙的人间天堂。没有人提到环境问题。正如当年台湾,在只求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大部分人对于环境根本没有想到,就算想到了也不敢说,不敢指出单纯追求增长的行为对环境所造成的必然的破坏。后来,到美国参加一个芝加哥东亚学术中心主办的环境研讨会,遇到留美台湾教授林俊义,他向我谈到大陆这方面的问题好象很严重,这是1985年7、8月间。我感到心焦,引起想亲自到大陆看看的念头。农业和环境保护原是我的本行,所以一回来,立刻看出了问题。  
  
戴:就居住而言,大陆离您很遥远。森林消失、河流干涸,对您本人的日常生活并没有直接影响,为什么这个问题让您那么关切?
黄:环境问题是人类的问题,地球的问题,不仅仅属于哪个地区哪个国家,它是没有国境的。更何况我是中国人,大陆是我的祖国的一部分,无论离开多久,总是息息相通。   
  
戴:记得您刚回来,喘息甫定,就开始了到各处的考察。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三峡工程的?     
黄:不多久吧。那时论证已经开始,人代会和政协会都在争论上还是不上的问题,我为了弄清真相,就开始收集资料。   
  
戴:您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为中国人民争光的伟大豪迈的工程?    
黄:正因为这种空泛的"伟大"、"豪迈",才越发糟糕。所谓"大",不管是非洲的阿斯旺坝,还是美洲的密西西比河工程,凡事涉地球上的大河大川,都不可轻举妄动。它们是地球的动脉,一条河川从形成、固定,到维持,要历经几亿年。中国人口如此密集,核电站也好、河流上的大坝工程也好,一旦为害,非同小可。对这类"大"动作,我原则上根本反对。一个国家,经济要发展,这谁都知道。但发展经济,第一,是不是非要那么多的电能? 第二,有没有替代方案。第三,就算无可替代,也必须把对环境对人类的局限放在第一位考虑。三峡工程当然也不能脱离这三层考虑。
    
戴:作为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的委员,对于您迫切关注的问题,有关各个专业部门,包括人大机关、水利部门、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等,有没有提供条件,帮您进一步了解和调查研究? 据说在开会前曾经有一个 "人大常委三峡工程考查团"。您对三峡工程的关注人所共知,您有没有参加这次考察?   
黄:我在事前根本不知道人大常委决定作这样一个考察。直到他们从三峡回来,向报界发表完全支持三峡工程早上快上,我才从电视上看到。我问几位一直关心这一工程的常委,都说并没有得到通知。我于是马上打电话问秘书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说呢? 他们说,我们猜想你身体不好,就没有通知你。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吱吱晤晤讲不出来。后来我听说,去的人是经过挑选的,多数是外行,自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戴:到了开会的时候呢,即1992年那次人大,那可是将通过三峡工程《决议案》列入程序的。这回总应该协助您了解全面情况了吧?    
黄:不但没有,还制造重重阻碍,连最基本的论证资料也不肯提供。本来,大陆几十年来上马的工程不下千百万,小至啤酒厂,大至核能发电站,也有投资几十亿上百亿的,都不曾如此郑重"通过",为什么偏偏把三峡工程拿到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来表决? 这本身就有问题。到了会上,发现为达到通过的目的,他们想方设法。我找到秘书处,问他,你们准备的成套的力促上马的"正面材料"看到了,有没有另一方面的意见? 我两面都想了解。他说台湾团有一份,只能借用,不能给你。我说:你们做正面推动性宣传,花那么大的气力,每位代表光材料就几公斤;而不同意见,只薄薄的几小册,怎么就不能发给每人一套? 三峡工程的决议案要在大会上表决,不了解全面情况,怎么发表意见? 也许有人愿意放弃权利,我不,我要我的一份,你想办法给我找来。我知道意见提归提,他们完全可能不理睬。所以,开会之前,我就在家中将10本负面材料复印好几份,发给希望知道全面情况的代表,如在南京天文台工作的台湾代表刘彩品等。不过到后来在会上,秘书组还是给了我一份反对方意见,说"黄老,这是特别给你的。"我说"我不要特别,了解全面情况是每个代表的基本权利。"
    
戴:没有文字资料,不同的声音有没有可能听到呢,比如请持有不同意见的专家到会介绍?
黄:到小组来说明的,有水利部和长江办的那一伙人,当然全是促进派,哪有持不同意见的? 台湾团提问的代表不多,反对意见也有,比如上海港务局副局长范增盛代表就提到,一旦三峡水坝建成后,由于生态变化,长江口一带的积砂问题会很严重;还有三峡船只过闸时间拖长等等问题。南京天文台刘彩品代表也提到了科学论证资料不足、论争不予公开和预算不符合事实等问题。我将所读过的论证资料加以综合后,加上我自己的见解,向他们提出质疑,包括工程预算570亿的问题。我诘问:为什么不计利息? 若计入,总数是多少? 另外,流砂疏导和淤积估算不清楚,为什么不能采纳替代方案? 水库寿命、地震、战争、天灾人祸发生时的对策,以及稀有物种灭绝、历史文物淹没,这些问题,我都曾在小组会上提问。对此,他们全都推给长江办主任作答。有的根本答不出来,如预算、筹款渠道等问题;有的答非所问,只将他们的提案重复一遍了事。有的干脆明说不敢作答。  
  
戴: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获得大会通过吗? 但象您这样提问并且付诸实际行动的,在代表中不占多数吧?     
黄:是这样。在小组讨论阶段,我尽量和别的代表联系,动员起一切可能的因素,想让尽量多的代表在表决前知道不同的意见。不同意见材料,大会不下发,我想,那我就个别送吧。没想到送也送不成,因为大会封锁,不同地区的代表之间不准直接交往,材料只能送到所在团的秘书处。但一到那里,就如泥牛入海,对方根本不可能收到。  

戴:这真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因为,尽管邓小平说过,"为避免犯错误,应更广泛地听取人民群众的意见";赵紫阳在位的时候说得更明确:"重大的问题须经人民讨论"。抽象的"人民"毕竟好糊弄,但这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啊。这时候,您对于以合法手段,使大部分代表知道实际存在的对于三峡工程的不同意见,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吧?   
黄:要是从前,确实也就是这样了。但在我刚当常委的头两年,曾通过人大常委秘书局,提出过好多意见,包括在第二次常委会上提出的允许记者进入大会会场采访。那次我说:"人大号称最高权力机关,类似现代国家的国会,国会怎么可以不许记者进会采访? 国会讨论的情况怎么可以不马上传播出去与大众见面? 外面的意见怎么可以不迅速返回来? 如果这些都没有,怎么能具代表性? 要建立这样一个循环,媒体上的记者是少不了的。世界上无论那个国家,包括独裁的蒋介石政府都有,为什么人民民主的共和国反而没有? " 那时是赵紫阳主事,他是主张人民代表机构透明化的。万里那时也开明,意见就是由他转达的。后来,好了,从第三次,开放了记者室,挑选了五、六个吧,副总编之类。休息的时候,一个记者走到我的座位边。他问可不可以和我谈一谈。我问是不是采访,能不能报导? 他说不能,虽然有几家报纸可以派员列席(不是采访),发稿还是大会统一。我说,如果这样,我没有必要和你谈,咱们只做朋友好不好。他说,我和你谈的,虽然不能公开发表,但我可以写《内参》。我问《内参》是什么,他说那可重要了,头头们看的,别人想看都看不到。我说:"我是人民,人民是最高的,为人民服务,重要的是外参,而不是内参。对不起,我不接受这种采访!"  

戴:您的这个建议后来发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后来又有过别的建议吗?    
黄:那就是1989年通过的《议事规则》了。全国人大本来没有大会发言这一项,我提出,不管小组讨论怎么样,大会是全体代表沟通的最后一个机会,这个权利不可被剥夺。记得那时我一再坚持,有几位委员也明白表态赞同。那年赵紫阳还没有下台,最后终于通过了。  
  
戴:这个《议事规则》在以后的大会上起作用了吧,比如1992年3月那次表决三峡工提案的时候。那一次,您是怎么运作的?   
黄:人大《议事规则》第54条规定:想在大会上发言的代表,须事前向大会秘书处登记,大会主席即应安排发言。临时动念者,经大会主席许可始得发言。代表第一次发言时间10分钟;第二次5分钟。你一定已经注意到了,这条规定是很具体的,只要代表事先登记,大会主席就得安排,不得拒绝,只有临时要求发言者,主席才有回旋权力。我那此既然已经决心在大会上发言,3月31日便向大会秘书处登记了。按照规定,对于能否发言,根本无需怀疑。尽管如此,我还是作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好重要的材料赴会。   
  
戴:在会上一切进展顺利吗?  
黄:那天,我看第一案、第二案已经过了,下面就是三峡工程的表决,就开始喷药--你知道我是有病的人,胸腔里装着心脏起搏器,情绪激动是很危险的,提前三分钟喷,可管半小时。果然,表决开始,我登记了的发言没有被安排。我在座位上举起手,要求即席发言,但主席不予理睬。我还是站了起来,下定决心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时,突然听到台湾记者喊:"没有声音了!没有声音了!",一开始我还没有反映过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整个会议大厅的音响系统,一刹那间统统切断,就只剩下主席面前的一个麦克风还工作。你堂堂一个人大,怎么敢这样——将电源关闭,动用技术手段来压制代表行使权利。我决定退席抗议,离开座位,走到休息厅。记者围上来,我事先虽然没有料想到关闭扩音器这一粗暴作法,毕竟有所准备,于是当场把材料散发给他们,同时对他们做了补充说明,等于开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戴:究竟为什么呢? 您不就是从为国家、为民众的角度,提醒政府动手干这么大的工程要慎重吗?    
黄:我也想不通。一届政府,一个代表国家最高权力的人民代表大会,而且还在全国、全世界的瞩目之下,为封锁一个代表的发言,怎么到了不惜公然违宪的程度。我想,可能有那么一批人,已经头脑发热到三峡工程非通过不行、就怕我的发言给这通过造成哪怕一点点干扰的程度。我又想,动机如果纯正,为了国家人民,听听大家意见,有什么不可以呢? 没有必要这样嘛! 更况且,学者们提到的不过是方方面面的技术问题,你如果在这方面有把握,为什么不敢让人家说呢?     
  
戴:问题就在这里了:恐怕即使在技术上,他们也是没有把握的。  
黄:没有把握又要强行通过,目的是什么呢,不就是要把责任推给全国吗——这是你人大通过了的! 为什么要推? 没有把握。这几桩事情都是连带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责任你推得掉吗,我们每一个人、每一桩事,都是要向历史交代的。  
  
戴:后来,听说您在激愤之中作了一个决定?      
黄:对,就在外边休息厅。记者们围上来,有人提问,他说:"这人大常委,你明年还想干吗?" 我说:"怎么干!? 我现在就不想干了!" 话一出口,突然想到他是话中有话呀,反问他:"你是哪家报社? "他不讲。我估计是新华社的。   
    
戴:您自己当众这样宣布,对有些人说来真可谓正中下怀,但真正底层百姓大家觉得特别可惜。当时是不是气话?   
黄:不是气话,我早就不想干了,本来已辞了好几次。  
戴:您是只是觉得这次中共做得太过分了,还是对这个制度从根本上失望了?    
黄:就我个人而言,我是灰心了。凭我一个人,就是再干50年,还是这样。我个人再努力,碰来碰去,全碰在体制问题上,而这样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解决得了的。我觉得不该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我今年70岁,也该从公务生活上退下来了。本想等到满届,也就是今年,再顺理成章地退。现在提前说出去,也并不仅仅是气愤。  
  
戴:现在《关于三峡工程的决议》已经通过,据报纸宣传,正拼命赶工。您对三峡工程前景有什么估计呢?    
黄: 中国的环境形势非常危险,三峡工程不过其中一个,比这严重的工程都在推进、发展、恶化,再不紧急着手补救,将来后悔就晚了。中国最大的问题是人口负担过重,从这里衍生出来的许多问题和灾祸,让你一时无法收拾。更严重的是,人口多的同时,素质越来越低;而有什么样的人民就有什么样的政府,这样的人民就产生了政府官员贪污、腐败。再有,体制是关键。没有法治,没有监督,会将中华民族置死地。

这一年召开的是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这次会议除了法定议程,还审议通过了三个法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代表法》、《工会法》、《妇女权益保障法》。其中最为世人关注的议程,就是审议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议案。
  
关于长江三峡工程,中国青年报著名记者、也即2006年"冰点事件"的主角之一卢跃刚先生写过一篇报告文学《长江三峡——中国的史诗》,对它的历史由来及其争论,作了十分详实的记述:这个工程的动议是孙中山先生最早提出来的,历经七十年的争论。毛泽东对它最为神往,1956年游长江后写下了"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的诗句。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三峡问题上颇为慎重,在听取了各方意见后,还是搁置了。但一些自奉为"李冰子孙"的人,一心要为中国留下点什么,千方百计力推这个工程上马。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不自信,让全国人代会为一项工程背书,在新中国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三峡工程不是我采访两会时关注的重点,但就接触到的有关这项工程的会议材料,都是正面的,如何能防洪如何能发电如何有利于航运,没有看到对它置疑的材料。现在网上不难搜到,1992年4月3日上午,七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通过了国务院提出的关于修建三峡工程的决议,1767票赞成,177票反对,664票弃权,25人未按表决器——后三者加起来为866票,占到了2633位代表总数的三分之一,这在全国人大的历史上也是罕见的。我说的"骚动"就发生在大会表决三峡工程之前。三峡工程是当天的第四项表决。当委员长万里宣布下面表决三峡工程时,坐在二楼前排的我,看到一楼北半部前方一位代表站起身来,喊道:"我要发言!"会场空气骤然凝结,目光一起投向这个代表。我仍然看不清这位代表的面目,只感觉他个儿不高,身材瘦削。主席台上的领导面面相觑,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接着就看到有记者和安保人员向这位代表身边汇聚,瞬间那里就结成了一个人疙瘩。那位代表还在说些什么,但已经听不清楚了。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那位代表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开了会场,会议才继续进行。
  
我当时是一头雾水,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事后国内主流媒体也没有对此事作任何报道。后来只是听说,制造"骚动"的是台湾籍人大代表,叫黄顺兴,他反对三峡工程上马,想在表决前做个人发言,未被大会允许。但细节还是不得而知。以至十多年后,我在网上看到了光明日报著名记者戴晴对黄顺兴的采访,才谜团尽释:啊,原来如此!
 
2008年是长江三峡工程蓄水175米、全部落成的年份。这样一个历时16年、耗资数千亿、唯一经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表决通过的工程,建成后既无庆祝典礼,也未见多少宣传,在这个善于歌颂伟大成就、营造盛世景象的年代,岂非咄咄怪事!最后再记一件小事。我当年采写的《中国妇女解放的里程碑——〈妇女权益保障法〉诞生记》,获得了"歌颂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好新闻奖"。有没有奖金记不清了,记得发了一个奖状。为了让老家的父母高兴,我就把奖状寄了回去。父母不识字,但一定认识奖状,或许高兴了那么一会儿,就把它塞在了烧炕脚地老木柜的旮旯里。冬天烧炕时,母亲随手掏出它来就火。一根火柴点着了,却恍惚看到引火纸上有他儿子的名字,就放在了一边。正好这时在县城工作的堂哥进来看到了,说这可烧不得,你没看上面的红章子,那可是中国最大的一枚红章子呢!母亲惊出一身汗,连夜把这张纸抚平,压在了老木柜底,大概现在还压着。其实烧了也就烧了。如果那张纸能帮母亲烘一回炕,说明它还有些价值。
  
1992年4月3日,北京人民大会堂,全国人大七届五次会议通过关于兴建长江三峡工程的决议。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6-07-08
  本文来源人民网2011年4月14日

  来自山西平顺县的女劳模申纪兰,是唯一连任十一届的全国人大代表。前两年,她曾对媒体说,自己从来没有投过反对票,引起了诸多争议。我在上世纪70年代见过申纪兰,当时她是山西省妇联主任,见她和普通干部职工一起在省委食堂排队买饭,为人十分本色,口碑甚好。在那个时代,人大代表是一种荣誉,几乎所有代表都和申纪兰一样,从来想不到可以投反对票。这种局面的改变,是因为一个名叫黄顺兴的人大代表。

  黄顺兴的政治生涯,是在海峡对岸开始的。他是台湾彰化县人,生于1923年,是一位农业专家。1950年代投入台湾民主运动,在国民党戒严期间,他通过竞选,三任台东县议会议员、两任台湾立法委员,因敢于直言得名“黄大炮”。1964年以无党派身份当选台东县县长,因亲近农民,又有“平民县长”之美誉。第三次竞选立法委员失败后,去了日本。1985年来到大陆,受到中央领导人的高度重视。据胡治安在香港出版的《统战秘辛》一书介绍,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在1986年10月9日与他会见,希望他在人大或政协正式发表意见,参加国家政治生活。此前,统战部曾派员登门拜访,提议让黄顺兴担任全国政协委员,黄顺兴表示,农科院顾问的事,会拼命去做,政协暂不参加。原来,他对给从台湾回来的人安上个政协委员头衔,发些钱,养起来的做法有看法,他不愿意当敲边鼓的“食客”。统战部了解黄顺兴的态度以后,重新考虑,经中央书记处书记习仲勋批准,决定提名黄顺兴为全国人大代表,由湖北省选举。统战部副部长武连元向黄顺兴说明了这一打算。黄顺兴说,这样不行,我不是湖北人,又没有在湖北工作过,怎么去当湖北省的人民代表?局外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安排”。我当人大代表,应由台湾同胞选举。当“安排”的人大代表,会影响我在台湾同胞中的形象。中央接受了黄顺兴的意见。后来由台湾代表团选他为七届全国人大代表,并当选人大常委会委员。

  1988年3月28日,七届人大全体会议在人民大会堂召开,在通过七个专门委员会组成人员时,黄顺兴走到话筒前大声说:“我反对!”他讲了反对的理由,主任委员周谷城先生学问很高,我非常钦佩,但他89岁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不应该再辛劳他了。难道就没有年轻人为国家做事?发言完毕,全场响起热烈掌声。虽然周谷城还是当选了。但这是自1954年召开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以来,第一次公开出现了反对票,黄顺兴开启了历史的新一页。

  1988年,黄顺兴还提议设立代表秘密投票处。因为投票的代表座位挨得很近,投票的结果邻座都能看到,侵犯了代表的权利。他的建议立即被采纳。原来全国人大没有大会发言这一项。黄顺兴提出,不管小组讨论怎么样,大会是全体代表沟通的最后一个机会,这个权利不可剥夺。这一条也写进了人大议事规则。在人大常委会,黄顺兴还提议,允许记者进入大会会场采访。他说:“人大号称最高权力机关,类似现代国家的国会,国会怎么可以不许记者进会采访? 国会讨论的情况怎么可以不马上传播出去与大众见面? 外面的意见怎么可以不迅速返回来?如果这些都没有,怎么能具代表性? 要建立这样一个循环,媒体记者是少不了的。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包括独裁的蒋介石政府都有,为什么人民民主的共和国反而没有?”当时,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万里接受了他的意见,开放了记者室。

  有一个记者问黄顺兴,可不可以谈一谈。黄问,是不是采访,能不能报导?记者说,不能,发稿还是大会统一。黄说,如果这样,我没有必要和你谈,咱们只做朋友好不好。记者说,我和你谈的,虽然不能公开发表,但我可以写“内参”。黄问,“内参”是什么?记者说,那可重要了,头头们看的,别人想看都看不到。黄说:“我是人民,人民是最高的,为人民服务,重要的是外参,而不是内参。对不起,我不接受这种采访。”

  1992年的七届人大五次会议上,黄顺兴又要求公开发言,表达对三峡工程的不同意见,没有获准,因而退席。他还是感到对大陆的政治生活不适应,于1993年辞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2002年,黄顺兴因心脏病在北京逝世,享年79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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