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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重返北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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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被 私人地理 执行取消置顶操作(2013-06-26) —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3-06-02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四川汶川发生里氏8.0级地震,震源深度为十到二十千米,持续时长,伤亡惨重,余震及地质灾害随后不断,无数生命被笼罩在一片黑色之下。北川距离震源中心汶川一百多公里,老县城所在的曲山镇在地震中几尽沦陷,山体倾颓,楼屋坍塌下陷,堰塞成湖,县城被围困,半数人口遇难。这座“永远伤痛的家园”几乎全部保留,建成了北川大地震遗址博物馆。

2008年5月底,我们前往绵阳救灾,给孩子们发放甜蜜的糖果礼物,亲历了灾难的狰狞和无家可归的无助。2008年6月底,我们又以志愿者的身份驻扎在距离老县城不远的擂鼓镇,做教学与探访的工作。第一眼灾区,是可怕的破碎;第一眼擂鼓镇,是废墟上的蓝色海洋。在镇里,已经不再有死亡的迹象,灾民住上帐篷,搭灶做饭,沿街也开起了商店餐馆。在这个临时的特 定的灾后时段,当地人、医疗队、援建队、武警官兵和志愿者共同搭建了一种临时的存在。随着深入了解,你会发现在灾区记忆每天都在被反复撕破也被反复修补,倾诉中透露着无力的呓语,事物甚至感知有扭曲的痕迹。地震产生的巨大的断裂包含时间、记忆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任何一个想好好活下去的人,都需要跨越这些障碍。但显然,一个月太短,太猝不及防,他们还需要时间重拾信心与力量,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尊重与温柔与之相伴。
从擂鼓镇可以走到北川,但北川老县城命运多舛,大地震后山体滑坡,接二连三的灾难摧毁了最后的生命气息,县城封锁,无人能入。无法再担当县城的体量,新县城重新选址,最后定在毗邻的安县安昌镇以东约两公里处,处于黄土镇与安昌镇之间。新县城由中国规划总院主持规划、山东省对口援建,于2010年底完工。北川新县城是这次地震中唯一一座异址重建的县城,整个过程周折大、难度大,关注也大。

2013年3月,离大地震发生快五年了,我们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重返北川,我们希望能够再次友好平和地走向新县城,走向他们,看他们的生活工作,和时间聊一聊五年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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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3-06-02
北川老县城基本还保留着震后的样子,除了新铺的道路、必要的防护措施和开辟出的几个纪念点,断裂倒坍下陷的楼宇房屋依然横亘眼前,西面半座山的山体滑坡也显目可见。导游的声音、电瓶车和偶尔播放的沉痛的音乐一同交织在如此扭曲的一个空间里。现在它的名字是“北川国家地震博物馆”,地震现场凝固于斯,它的地质不适合重建新县城,国家领导人的决策力也推动了它的成形,最终,这儿成为了记忆维度里一座“永远伤痛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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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板  发表于: 2013-06-02
北川中学地处老县城入口的任家坪,震前共有近三千名学生,地震中一千多人遇难,情形惨烈。如果不是民间那份“5·12遇难学生名录”,这些逝去的年轻生命只能在模糊的统计中以阿拉伯数字的方式存在。他们曾鲜活地存在过,拥有家人和朋友、青春和未临的将来。残酷的灾难将这一切戛然而止。
拔地而起的“5·12汶川大地震纪念馆”,其主体位于原北川中学校址,主体建筑由三个标高层组成,与山林、路、楼梯互相镶嵌,远看是迷宫的一小块拼图,身临其境走起来相当广大。纪念馆分为室内展区、遗址展示与利用区、科研教学区和爱心纪念林区,将于2013年5月12日开放,展厅里面成列救灾的照片、雕塑,“爱国主义”的教育意味甚浓,也普及专业的地震和自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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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13-06-02
北川新县城绿化带多得有些奢侈,公园绿地散布均广。当初构架时,以“一心、两带、多廊”为主框架,以人工之力想要做出“绿不断线、景不断链、三季有花、四季常绿”的自然景观效果,这背后的心血和损耗可想而知。城里诸多桃花,一树树在河岸边开得粉艳,我们在青少年中心对面的公园等车,顺手拍了这株桃花,它开在地震过后的第五年的春天。
城中年轻人少,多是中老年人和婴幼儿。这批地震之后的新生儿眼神纯净可人,他们未曾有过可怕的经历,也永远不会遭遇那样的梦魇。祝他们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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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13-06-02
八点以后的新县城业已静寂,映在围墙上的树影也静寂得如同清水凝墨。远处明亮的灯光是新北川中学正在上晚自习。这所中学是地震灾后重建重点工程,重建资金全部由海内外华人华侨及爱心人士捐赠,于2009年12月完工,按抗震烈度八度设计。教学楼、宿舍、图书馆、餐厅等一应俱全,可供五千二百名学生学习和寄宿。
新北川中学实行的几乎是军事化管理,所有学生必须住校,工作日手机禁止使用,只有到周末,好动爱玩的家伙才有机会溜出来“放风”。阴天的周末,步行街上人比平日多,一群高三艺术班的学生步行街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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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13-06-02
国内外灾后重建城市中,鲜有异地重建的案例。连地震多发的日本,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就地重建成本低,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活关系网络更容易延续且恢复,而异地重建不仅成本高,还存在未来居民对此不认同以及经济活力和城市活力下降等等风险。
受重挫的老北川县城已经不再具备就地重建的条件,新北川的命运只能是异地重建。随着北川新县城选址安县永昌镇,复杂的问题来了,跨行政区建设如何安置好一万多失地拆迁的居民?在一个农业背景的区域里如何建造一个持续可居的县城?如何在现代化的新县城中塑造羌族文化符号?两年紧张的工期里如何协调好规划、设计、施工三方面的工作?摆在面前的一切,全无经验可借鉴。
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负责承担了北川新县城的整体规划设计,同时,建筑设计汇集了全国的建筑大师共同参与,整个重建进程备受关注瞩目。资源集中式的重建让新县城如期完工了,也让这座小小的县城承载了超前的、高标准的城市愿景和理想模型式的期待。而规划设计的强势运行挤压了重建中对人与空间交互的更细致的考虑,也挤压了对城市自行生长的可能性的容留。城市的活力来自空间、经济体、人与这种自行生长的能力,缺一不可,只有当城市建设的有序性与居民生活多样性之间达到平衡与融合,才能激发城市空间的能量。
对北川这座复杂又特殊的新家园而言,这一过程,既需要准确也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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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13-06-02
我们在北川停留了五天,没有碰上任何一天有阳光的日子,所以镜头下的北川,显得非常疏离和孤独。宏伟的建筑,宽敞的道路,稀疏的人,充足的绿化,这也是我们对北川新县城的第一感觉,这里没有中国小县城那种杂乱热闹、烟火十足、各种生活元素卯在一起的劲,倒是有点像北欧的城市,但在中国的现实里,这可能会被理解为魔幻现实版的鄂尔多斯。
这五日,我们用脚几乎丈量过整座城市,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方观察或者采访。这与之前看规划书和新闻报道中对北川产生的漫天概念不一样,这是实在的,以一个“人”的方式去“磨合”存在的空间。“磨合”不是歌颂,建设已经完成,现在要做的是检验。规划师和设计师往往用心良苦,但如果三年后的北川被多数人诟病为“一个适合老年人养老的地方”,那是值得我们回到源头去思考规划者的良苦用心是不是与人的现实错了位。
羌族民俗博物馆、文化馆、抗震纪念园、羌族文化商业街区、风雨廊桥这些地方是北川最标志的文化旅游工程,也是这个扇形城市的轴心所在,这些地方连接成一片大尺度与小尺度相宜的广场与步行街,培育了这个城市初具人气的公共空间。抗震纪念园是轴心之重,集多位建筑大师的智慧,以拼贴整合的方式定下最后的方案,但对于北川人而言,他们能够与这里建立联系的方式就是散步、跳舞和偶尔向友人介绍,他们更知道这抗震园是花了天价的地方。在纸面上,“灾后重建规划重点突出了新县城的综合服务功能。北川文化娱乐用地、医疗卫生设施用地、教育科研设施用地、社会福利设施用地、道路交通设施用地以及绿地的指标均高于国家标准”,事实上也是这样的,北川单从规划而言完全可以称道为中小型宜居县城的范式,但哪一类群体在使用这些系统,怎么使用,最后是规划主导生活方式,还是生活方式改变城市面貌?十年后再来印证。
希望那时北川有一张晴朗的脸。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3-06-02
分居两端不意味着天下太平。
北川是跨行政重建,新县城占用了原安县黄土镇及各个村落的居住用地和农业用地。黄土镇的人能够获得一笔不菲的田地赔偿、一套免费的安置房和一个新的身份证——北川羌族自治县永昌镇羌族人。这个原来以农业为主、汉族为主的社群在这样复杂的重建之下,摇身变成了“城里人”,加入羌族队伍,土地的赔偿让他们大部分人都变成了短暂的“暴发户”——以上的叙述全无讽意,而是,这些转变急促得让人有些错愕。并不是所有黄土镇的人都愿意卖地,但是必须卖,他们原以务农为生,没了地之后做什么?也并不是所有老北川的人都愿意异地重建,但是大局摆在那里,事实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现在,原黄土镇的居民和老北川的幸存者共同在这个新县城以新的身份生活,他们的居民区分布在这个扇形城市的两端,以抗震纪念园和步行街为中轴线,两边各有各的必要城市系统和综合设施,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医院、菜市场、公交站,所以,大家相互之间往来很少,以中国的人情世故来看,相互存在一些间隙,但又没有融合的必要。对于一个经济共同体的县城而言,这样的间隙是“不太平的”。灾后重新恢复正常的人际网络是极其必要的事情,但社群的历史、传统、民族、心理认同差异甚大,而且在这样事件下的相遇,融合需要的时间可能比经济复苏更久。驻扎在以黄土镇居民为主的社区附近的中共未来社工服务中心,服务的愿景正是促进融合。

级别: 新手上路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13-06-02
震前的北川是传统山区县城的发展路径,依靠的是当地的自然资源和农业特产,震后重建,北川在城市建设、经济发展、工业结构、旅游发展等方面已经发生重大转变。“震前北川的主导工业为水电、矿产建材、农特产品加工,基
本是立足于本地资源,是典型的内生型工业,也基本面向本地市场。地震之后,山东省对口北川的灾后重建也包含外来嵌入一些山东的工业企业,帮助北川灾后工业的恢复,同时本地一些震损企业也在逐渐恢复。调研灾后进驻北川的业,大致可以分为外来嵌入型、立足本地市场型、立足本地资源型三类企业。”(引自《“后重建时代”北川发展路径的思考》)

北川山东工业园土地面积六十多公顷。在规划时期,工业园怀有一番“雄心壮志”,对于原来就是贫困县的北川,很多人都寄希望于新县城的城镇化和工业化,期望以此带动就业和经济的发展,吸引人口进驻,增加城市活力。但从最原始的自然资源的工业方式要转变成成熟的工业形态,非一朝一夕之力。这不仅需要大量的投资,还需要必要的生产优势和经济环境。我们两次去工业园,一片荒凉,百分之七十的用地均处于闲置状态。“灾后重建的特殊性,决定了大量的入园企业均属于外来嵌入式类型。其中,已经入驻的三十三家企业中有二十三家是山东省援建企业,绵阳以及北川本地的企业不足十家,占地规模亦极其有限。这些外来嵌入式企业带有典型的援建性质,其固有的特点决定了与本地市场和资源之间的断裂瓶颈。”已经入驻的意思在现实中更倾向于“占地”,没有合适的项目,这些厂房空空如也。
来到了一家当地做茶的企业,这家企业在震前就是和北川县茶厂相当的茶业有限公司,是一家在产状态且市场把握得比较对路的公司,老板是个挺有见识的茶商。工业园对援建企业和当地企业的区别对待给这样小体量的公司带来不少的财务压力,因为当地的企业既不享受税收的减免也没有厂房优惠。但茶叶是可续的、持久的,且有天然的优势,他认为,震后的经济机遇就是让北川的好茶开始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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